作为一个80后,印象中父亲就像小时候书本里的雷锋一样,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他中学文凭,在最好的年纪里上过山、下过乡,后来分配在国内数一数二的国营纺织厂做工人,那是日本人留下的厂子,在大锅饭年代为国家创造了大量的GDP。

打记事起,父亲用现在的话讲,全身满满正能量。那时候有工人从厂里偷零件、顺布头,父亲从来没有做过,还对这种现象相当鄙视;他很早就当上了班长(基层干部,管5,6个人),再上一级却永远没有机会,据说他上级以上的领导,没往家里“搂”个百八十万都算失败,在90年代。他一直在写入党申请书,是厂内入党积极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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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95年,我上小学6年级的时候,父亲评上了先进,成为了党员,得了一个铁质水杯和奖状。很多工友笑他,我却懵懵懂懂,或许当时没人理解一个兢兢业业的党员有什么实惠。因为他的领导是党员,他们换了大房子,家里买了电脑,甚至有的开上了小轿车,这样的党员才叫“党员”。父亲却说:“党不会忘了你。”

转眼间来到了98年,全国掀起了下岗潮,东北老工业基地尤其严重。纺织厂经营不善,全员下岗,被转包给私人老板接单子,后来也倒闭了,厂子被夷为平地,被万科拿去盖了商品房。那些领导在下岗过程中,被审计抓了去,当然也有漏网之鱼,举家搬离了故乡甚至直接移民了。这一年父亲45岁,拿着不到两万块的工龄买断费,这时离退休还有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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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通过亲戚朋友介绍了几份工作做起打工仔,工资有点提升,却不再吃国家的饭了。这是我已经上了初三,又考上了重点高中,加上母亲的收入,全家吃喝用度是紧紧巴巴。交社保?当时我根本不懂。

后来我考上了北京的一所211大学建筑学,父母辛苦供完我。导员曾建议我申请入党,我一秒都没犹豫的拒绝了。刚兴起的互联网天天曝光社会新闻,父亲的经历,让我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06年,我毕业后进入了社会,先在设计院做起了设计师,后进入地产公司吃了十多年的地产红利。随着阅历的增长,慢慢明白了社会,它的运转或许方式变了但是原理没变。国企里党员更容易升职,私企里老板不敢轻易辞退党员,工会主席虽然不干人事又和老板一伙,但是它们都是党员。前几年一个项目,老板在开内部规划评审会议时一直口里念念有词:“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是什么意思呢?”让我意识到,国家还是党的国家。

口罩前一年,一次和他吃饭时聊起他退休金,才知道有4000元,对于当时我的收入,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后来一对比发现在同龄里算多的了。我就问他,从98年下岗到13年退休他工作单位交过社保吗,他说没有,都是零工。我又问他自己交过吗,他说那时候我上学要用钱哪里还有缴社保的钱。那我问他都没缴过社保怎么比同龄人退休金高呢,这时他说的话让我陷入沉思。原来,在12年街道工作人员找到他,给他补上了这么多年的社保,直到13年办完退休。并且,街道每年都会慰问他送一些生活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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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经历过98年的人都说,或许原因不一样,但目前状况与当年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