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讲
医学是一门关于人的学问。在中山大学建校100周年之际,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联合中山大学人文学部主办的“当医学与人文相遇——医学人文明珠讲坛”第四讲开讲。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麻醉科主任冯霞以“麻醉与意识——一次医学与哲学的对话”为主题,从医学与哲学的视角出发,解析麻醉与意识的关系,展望麻醉学的未来。
本期嘉宾
冯霞: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麻醉科主任、麻醉学教研室主任,二级教授、一级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广东省医学会麻醉学分会副主任委员,广东省医学会疼痛学分会副主任委员,广东省医师协会麻醉科医师分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医师协会麻醉科医师分会委员,中国女医师协会麻醉科医师分会常委。
麻醉医生要具备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麻醉是由药物或其他方法产生的一种中枢神经和(或)周围神经系统的可逆性功能抑制,这种抑制的特点主要是感觉,特别是痛觉的丧失。麻醉在现代医学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随着麻醉技术的不断改进和完善,越来越多的手术和治疗得以安全、有效地进行。
然而,作为近代外科学的基石之一,麻醉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为外科手术、疼痛治疗、急救和重症监护等医疗活动保驾护航,也可以造成死亡。由于著名歌手迈克尔·杰克逊的家庭医生在使用丙泊酚作为他的安眠药时,没有适当监测其生命体征,迈克尔·杰克逊在药物作用下出现呼吸抑制并最终死亡。
一名优秀的麻醉科医生不仅需要掌握丰富的医学知识和技术,还需要具备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一般而言,一支麻醉药从手臂注入,经过血液循环到达右心房需要13秒,从右心房前往左心房再到达大脑需要8秒,这21秒是心脏将血液泵出到主动脉,维持大脑供氧和意识的大致时间。然而,麻醉医生不会让老年患者或体弱患者这么快睡着,以防患者突然心跳减慢与心率下降。
在临床上,通常根据觉醒程度和意识内容的改变对患者的意识形态进行分类,主要可以分为三类:一是正常意识状态——清醒;二是意识水平的障碍——分为嗜睡、意识模糊、昏睡、浅昏迷、深昏迷;三是意识内容的障碍——谵妄状态。在“推”麻醉剂时,麻醉医生常常要和患者保持对话,问患者一些基本的问题,以确认患者的意识是否被成功“切断”,同时也要观察其心跳与呼吸循环是否平稳。
当患者陷入“沉睡”,麻醉医生的“战场”就换成了一块块带有规律“嘀嘀”声音的监测屏幕,麻醉医生的监测对象从带有体温的人类躯体变为屏幕里的“数字人”——表示呼吸、循环和脑电图等情况的各种密密麻麻的线条、数字和图形。脑电波的γ波、β波、α波、θ波、δ波……红色低频波越多,代表麻醉的程度越深;蓝色波高频增多,代表患者在逐渐清醒。
对麻醉医生而言,手术室中规律平稳的“嘀嘀”声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这代表了患者的麻醉状态平稳。
理解麻醉,首先要理解意识
理解麻醉,首先要理解意识。意识是个体对其内部和外部存在的感知或认识,是机体对周围环境及自身的认知能力和觉察能力,也是大脑高级神经中枢功能活动的综合表现,具有“感觉体验”和“非感觉体验”。“感觉体验”如视、听、体感觉等,“非感觉体验”如意志、情绪、记忆和思维等。
在全麻三要素中,镇静保证了患者的意识消失,即无感知、无记忆;镇痛阻断了人体疼痛的传导通路,或让大脑对疼痛的感知消失;肌肉松弛保证了患者的骨骼肌松弛,不再有体动。
但意识是怎么形成的?全身麻醉的神经机制是什么?这些问题都还是未解之谜。好在麻醉已经在临床普及,麻醉药物的使用可以让患者睡着,也可以将患者唤醒。这种可逆性的意识调节,其实是人类探索意识神经学的一把钥匙、一个窗口,让人类可以更加接近意识、探索意识。
目前,我们认为,大脑的神经元里拥有抑制性突触和兴奋性突触,用麻醉剂就是增强抑制性的突触、抑制兴奋性的突触,让神经的电活动减少,从而改变意识形态,产生镇静的效果。不同的麻醉剂“把控”了大脑神经系统的不同受体,使其神经网络断裂,产生麻醉作用。麻醉剂可以通过影响大脑中的特定神经环路和核团来调节意识水平,这些机制也参与觉醒和睡眠。这些复杂的相互作用和平衡是维持意识和行为反应性的关键。值得一提的是,麻醉并非万无一失。
美国电影《夺命手术》描述了主人公在全麻手术中逐渐恢复意识,能感知疼痛,但却无法活动身体、无法言语的可怕状态。这就是术中知晓。术中知晓是严重的全身麻醉事故。即便科技发展速度已如此之快,但在目前的技术及检测手段下,我们依然无法完全避免术中知晓的发生。尽全力为每一场手术保驾护航,是麻醉医生的使命。
手术台之外,麻醉医生可以探索更多可能性
随着科技的进步,麻醉从简单地让患者睡着,发展到可以精准地进行局部麻醉,甚至可以让患者边做开颅手术,边拉小提琴,不同功能的麻醉剂型也不断面世。在手术台之外,麻醉医生有更多可能性值得探索。
2018年6月末,12名泰国少年足球队员和他们的1名教练,在进入泰国清莱府一个总长度超过10公里的洞穴探险后,因暴雨引发的洪水,被困在洞穴内。由于救援难度过大,身经百战的救援人员穿着潜水服在洞中一次往返也需要至少9小时,更有救援人员在营救途中被困水中缺氧身亡。
一名澳大利亚的57岁麻醉医生利用职业经验,设计出一种独特的营救方式——用分离性麻醉剂氯胺酮让孩子们迅速进入睡眠状态后,将小孩们装进氧气袋带出洞穴。为了防止氯胺酮造成过多的唾液,增加孩子们呼吸不畅或溺水的风险,该麻醉医生同时使用了能够抑制人体唾液分泌的药品阿托品。
这一成功、专业且大胆的营救方案在全世界范围内得到称赞。这是麻醉医生的骄傲,更是麻醉医生在手术室之外的无限可能。
正如我在讲座开始时所说,一名优秀的麻醉科医生不仅需要掌握丰富的医学知识和技术,还需要具备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而最好的麻醉,一定是“看似大风大浪,实则云淡风轻”的,是能够让患者以最快速度重归生活,能动、能吃、能喝的。
麻醉是与大脑交手的“游戏”。在一项针对慢性疼痛合并睡眠障碍的小鼠研究中,科研人员可以用光线影响小鼠大脑中的一个核团,从而控制它的睡眠。黄光闪烁,小鼠的脑电波显示它已经进入睡眠;蓝光闪烁,小鼠从睡眠中清醒。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光,也可以成为一种麻醉剂。
整理:健康报记者 王依依
编辑:张昊华 李诗尧
校对:马杨
审核:管仲瑶 徐秉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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