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老师讲历史
一、辽沈战役期间,来往于黑上地和西柏坡之间的几十份电报,篇末和篇首大都是“林罗刘”,有时是“林罗刘谭”
新中国成立后,曾担任大军区和省部级以上领导的一批四野老人,都说自己当年在“林罗刘”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在战斗作风、工作方法上彼此共同的烙印很多。
1947年年底,五师攻打号称“西走廊”的彰武,仅5分钟就突破城防,并连续打退守军反扑,为后续部队顺利向纵深发展铺平了道路,歼敌万余,创造了“迅速突破,大胆分割”的模范战例,受到东总和中共中央的通电嘉奖。
辽沈战役前,“东总”拟提钟伟到一个纵队当副司令员。
刘亚楼几经斟酌,觉得钟伟爱打仗,气魄大,决心硬,是个将才,便建议林、罗首长破格调他到新成立的十几纵队当司令员。钟伟成了黑土地上唯一一位由师长直接提为纵队司令的人。
六纵十七师原系渤海几支地方武装组建的山东七师,到东北后守山海关,结果却连连失守,影响了整个战局。失关后不久,与新四军三师七旅合编为六纵,改番号为十七师。七旅能攻善战,自然为“东总”倚重,因此战斗中都是七旅打头阵,十七师不过当当预备队而已。
战争年代,一个部队捞不到仗打,或者打起仗来孔夫子搬家——尽是输,怎能抬起头来,个中滋味怎堪忍受?
十七师师长龙书金是刘亚楼的老部下。长征到陕北后东渡黄河讨阎抗日,龙书金在鼎鼎大名的模范红五团,被红二师师长刘亚楼挑为渡河先锋队的突击组长,舍生忘死,为红军东征立下第一功。刘亚楼没有忘记往事,对这位在战火中打残一只手臂的老部下不失信任,悉心指点。
兵是将带出来的,部队打得不好,责任在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琢磨去吧!争争气!
龙书金记下了老师长刘亚楼的战案、对策,以及热情鼓劲,也记下了老师长火样的期待,心胸里哗哗涌动着热血勇气。
连做梦都在琢磨的龙书金,在“知己”中居然琢磨出自个儿的特点来:老子带的地方武装和新兵蛋子,多是淄博那工矿企业来的,几乎人人会用炸药,赶明儿就发挥自己的优势去!
说干就干,稍后参加兴城一带的夜攻,十七师摩拳擦掌,装上几马车炸药,毫不吝裔地给守敌送去,唬得国军十三军将大惊失色:这是什么炮?比咱的火焰喷射器厉害多了!
在寻敌试验中尝到“甜头”的十七师指战员,方知打胜仗原来是这么回事!于是积极性和创造性都前所未有地得以发挥,发展起自个儿的爆破技术。一经刘亚楼的总结提高,连同四平战役时的“四组一队”那样,成为东野普遍推广的“城市攻坚术”系列。十七师在黑上地上越打越靓,突飞猛进,“攻坚老虎”跃然而出,名头大大超越了其他主力师,喜得林彪往哪攻城掠地,每每都要点名这只“老虎”相随。
二、没挨过刘亚楼骂的纵队领导,找不出几个
别的野战军都非常重视集体领导,每次战役前都要集体开会研究分析敌情,作出判断,决定战役总体原则,然后再由司令部作战部门根据总体作战原则作出具体方案。东野却有所不同。“林罗刘”二人中,林彪定作战决心,其他事基本撒手不管。他的作战决心一下,罗荣桓在政治工作上保证促使完成,而把林彪定下的作战决心变成计划和命令,并组织部队实施等一套,就几乎由年轻力壮的刘亚楼“承包”了。
机要通信员每天都有雪片似的电报送来,看到部队进展顺利或歼灭敌人的电报,刘亚楼总是高兴地大声叫喊:“好,好,打得好!”他的喜悦神情给司令部带来活泼惬意的气息。如果部队打得不好或进展受阻,他总要严肃认真对待,指示立即查找原因,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落实责任,引出经验教训。每逢大事,“林罗刘”便在司令部一块讨论。三人各有所长,性格互补。可以说,共产党在东北能取得这么快、这么大的胜利,和领导班子的搭配密不可分。
雷厉风行,不知疲倦,责任心强,对人严,对己严,说干就干,干就得干出个样儿来;悟性高,作风扎实具体,向下级交代工作布置任务,一条一条,精细严谨,明明白白讲清必须达到的目的和时间要求,完了解放战争时期的刘亚楼询问执行者有何困难和要求。合理的,能够解决的,要人给人,要物给物,逐个落实到位,而且马上就办,从不说“研究研究”这种空话托词。刘亚楼这不同凡响的性格和作风,也是林彪信任、罗荣桓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东总”的许多老人都说:刘参谋长有水平,人也随和,没架子,可他发起火来,批评是轻的,动辄还拍桌子骂娘。没挨他骂过的纵队级领导,真找不出几个。
冬季攻势时,二纵四师在法库东南之娘娘庙、沙后所一带进击援敌新六军二十二师时,由于轻敌大意,不仅未将敌歼灭,反而自己伤亡900余人。刘亚楼毫不留情地狠批了一通“责任人”。他表扬不过火,批评不讲情面,分析透彻,说到点子上,对部队后来制定作战方案大有益处。
不管有没有挨批落骂,东野对刘亚楼还是由衷钦佩的。原二纵司令员、解放后授衔上将的刘震将军回忆说:“解放战争时期,亚楼同志担任第四野战军参谋长。那时我在纵队工作,深深感到他对毛主席军事思想和林彪的作战指示、战术原则,有精心的研究和深刻的理解。
在他参与策划和指挥的战役战斗中,充分表现了他领会林彪意图最深刻,贯彻执行的最坚决,处理问题最得当。不论作战指示,情报保证,通信联络,协同配合,后勤供应方面都搞得非常细致周到。
我们不会或不熟悉的,他耐心教给我们,比如对炮兵的使用,就是他亲自教给我们的。我们有了缺点,他诚恳地帮助纠正……在他领导下的四野参谋工作,在部队中有很高的威信,对保证作战胜利发挥了重大作用。”
哪个纵队好坏,哪个部队领导好坏,刘亚楼指名道姓,该赞就赞,该批该通报的也绝不含糊。东北部队组成复杂,来自好多地方,指挥不畅也是刚出关那个阶段屡屡失利的主要原因。林彪曾为此气恼,刘亚楼到任后,抓住症结大刀阔斧地整训队伍,严加管理。
都说刘亚楼霸道,不是嘛,连“东总”副司令也有犯在刘亚楼手里的,他照样敢骂,敢发火。刘亚楼即使发火,也能发到点子上。不管发火不发火,他都是连讲带比画。同样一句话,从他嘴里讲出来,或是骂出来,味道就和别人不一样。他讲话讲得很有煽动性,有时林彪听了,也笑一笑,随后补充一两句,说参谋长或303(刘亚楼在东北时的代号)讲得不错。有的领导背地里有意见,罗荣桓就给刘亚楼“撑腰”:参谋长脾气是大一了点,但他说得对,你们应该做好。
三、刘亚楼是林彪当年修正、推广“六个战术原则”最得力的助手
要辩证叙述关东这场战争,避不开林彪、也很难避开林彪的“六个战术原则”(即“一点两面”、“四组一队”、“二三制”、“三种情况三种打法”、“四快一慢”、“三猛战术”)。以军事家而言,可以说,东北战场是林彪武略的最成熟时期,许多战术原则脱颖而出,为中国兵法注入了新内容。
一个不争的事实,刘亚楼是林彪当年修正、推广“六个战术原则”最得力的助手。
在秋季、冬季攻势渐次展开时,林彪的“六个战术原则”通过一系列的试战和修正,已显成熟,从试点的几个主力纵队(也就是通常说的林彪所谓五只虎),大面积下发各个纵队。这些战术原则,比较抽象,至多初小文化占多数的“土八路”,乍听都觉得新鲜,一时弄得半懂不懂。比如说“一点两面”,那“二面”行不行、“四面”行不行?毛主席不是说过“四面包围,力求全歼”嘛,“一点两面”岂不是唱反调了?开始时连毛主席都致电林彪:“你们所说一点两面的战法是什么意思?”东野那些将领也常常提出各种问题:刘亚楼为此要解释,说明此原则的要领、意义,添加、发展战术原则的内涵。
比如,对“三种情况三种打法”,他如是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讲解:这是根据不同敌人的不同情况采取不同战法的原则。一种是敌人守,一种是敌人要退不退,一种是敌退,这是三种基本不同的情况。如果敌人守,就应经过正式的准备,完成一切准备工作后再攻击;如果敌人要退不退,而我方准备充足再打敌人则会跑掉、不准备就打又没把握时,则应将敌人围起来,等准备好了再打;如遇敌人撤退,则要猛追,不要等待命令、不要怕部队少,也不要怕情况不清,追下了便是胜利。末了还加以评点:这个原则重在纠正指挥员“打莽撞仗”的陋习,使情况的判断、处理和指挥决策更具科学性。
他大会小会,反反复复,不厌其烦讲解,把抽象的战术原则弄得形象化、具体化。大伙弄懂后,他还要引导他们进行消化,学用结合,在“用”字上狠下功夫,打造并提高升级官兵的战术素养。
在作战指挥方式上,不同的指挥员,有不同的特点和要求。“林罗刘”指挥作战,特别是打运动战,大多数场合是直接指挥到师的。重要战斗,有时还“越级”直接指挥到团。
辽沈战役前,“林罗刘”就越级指挥问题致电中央军委,称:“因为兵团与纵队的电台经常变动,不能及时收到部队的一切报告,只有军区的电台才日日夜夜地工作,能及时收到各部发来的电报,能较迅速地发出指示的电报,又因为我们所得到的敌情较兵团与纵队更全面,故在变动的情况下只有我们才能较了解情况和及时的指挥。故这种临时超越兵团或纵队直接指挥的办法,有很多时候是必须的。”
为了使总部在整个战役过程中掌握到师、指挥到师成为可能,刘亚楼要求部队必须严格执行报告请示制度,养成以最快速度逐级上报的习惯,说明部队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在做什么。他到东北后,为了培养部队以前所没有的这种良好习惯和战斗作风,进行过反反复复的教育。对于哪个部队应报告而没有报告的,他马上命令总部电台询问,督促上报。在这点上,几乎没有不受他批评的纵队领导。
一次,X纵领导又犯事了,刘亚楼马上严厉而不失礼貌地追问:司令员同志,部队一到宿营地,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司令员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向总部报告当时敌情。
问答得不错嘛,就这么一件小事,可你们为什么屡犯规定?四平攻坚中你们72小时没向总部报告情况;冬季攻势中,你们又36个小时没向总部报告战况,造成总部在指挥上的极大困难,以致失去全歼敌军主力的战机。这点已批评过你们了,为什么还不引起重视,又出现这个问题?
司令员低头认错。
刘亚楼直言不讳地说:这次批评之后还不重视,不及时纠正,我将建议总部换人!
一次,七纵连续二天没向东总做宿营报告,刘亚楼严肃地给七纵参谋长发去电报:“高体乾同志注意:你们三天没报告宿营位置了!刘”这一电报同时通报给东野各纵,以期引起大家的警惕。
在林彪罗荣桓的支持和刘亚楼的严厉督促下,各部队终于培养及时请示与报告的战斗作风。辽沈战役时,总部对部队的掌握指挥,得心应手,运用自如。
四、刘亚楼口中的“三种人”
刘亚楼在长期革命斗争实践中,养成了许多优良作风。其中严格、正规、高速,是他工作中最突出的品格和作风。1947年冬季攻势中,开原敌军一三O师向西出扰。总部机要处把特级电报错发成A级,结果耽误了部队的行动。刘亚楼发觉后,批评得很厉害。
“在司令部特别是高级司令部工作,一定要细心谨慎。讲错一句话,写错或者漏掉个字,错发一个文件、一份电报,都会影响到很多部队的行动,甚至会影响作战的进程。”这是刘亚楼挂在嘴边跟司令部人员常说的话。
无论是电报、报告、通令、通报、总结,他不但要求结构严密,还要求书写上整清晰,绝不能了浮皮潦草。看到好的电报、文件,他说一声“发”,就走了。不好的,提笔打个大x,就算毙了。司令部不少文件,是由他口授,连标点符号都说,参谋人员记录后再由他稍作修改写成的。
在紧急情况下,他通常亲自动手起草作战计划。林彪口述作战命令和指示,他能边记录边拟制。待林彪口述完毕,他也就把相应的作战文书拟好了。
刘亚楼的工作作风和超常能力,让司令部工作人员敬佩之余,又有畏难情绪,感觉自己水平低,不合参谋长要求,当不了“理想的参谋”,因此心里难过。刘亚楼听到这些反映后,马上找大家座谈。
刘亚楼交心似的说:大家嫌我对工作要求太快、太急了,是吗?战争年代,打仗嘛!我总希望大家把各项工作做得快些:讲速度,讲效率,要适应战争环境,要走在敌人前面,拖拖拉拉落后了,就要挨打。时间就是生命,就是胜利嘛!不过,我有时确实过急过快了点,让大家无所适从,当然也不好,希望大家谅解,多提宝贵意见:听完刘亚楼这番亲切的谈话,大家心情舒畅,也理解了他的做法,无拘无束地和他谈起来。
刘亚楼利用侃大山的时机,因势利导,说起了工作中常见的三种人:
第一种人,不会工作,也不做工作,但耍嘴皮子,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对上对下都能搞好关系。工作来了,他不沾手,远远躲开。即使看到别人出了毛病、犯了错误,他也不说,装老好人,是好人主义。遇到整风和政治运动,别人对他也提不出啥意见,他总是能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第二种人,工作积极,认真负责,不怕苦不叫累,发现别人工作出了毛病,或有缺点,该讲的他就讲,该批评的他就批评,从严要求,一心对党、对革命、对人民负责,绝不姑息。整风和运动一来,别人对他常常是一堆意见,他不好过关。这种情况不少。
第三种人,工作好,方法也好,群众意见也少,整风和政治运动也好过。这种人,也是有的,但不多,这是一种大境界。
说完这三种人现象,刘亚楼自道:本人修养不深,只能属于第二种人。对第一种人我持反对态度,对第三种人我要学习,但现在还学得不好,希望同志们向第三种人看齐。
在摆龙门阵时,参谋们向刘亚楼谈起了如何在他手下做个“理想参谋”这问题。刘亚楼坦率地说:我对同志们没有特别的要求,也没有甲乙丙丁的标准作参考,因为十个指头有长短,大家的能力不可能一致,但有一点,就是不能只是收收发发。
参谋人员对“收收发发”不太理解。刘亚楼和颜悦色地解释:这里有两个含义。一是司令部各业务部门,根据业务的情况范围,该办的事情,就要积极主动地去办,不要等待,更不要推诿。有些事情,往往同几个单位有联系,这就要求各有关业务部门在工作中,多注意主动地进行协商,共同研究解决,不要把文件转来转去,使下级司令部或部队来办事的人跑来跑去。搞得不好,互相再不协调,就形成了“踢皮球”。结果影响极坏,要警惕这种坏作风。
二是强调请示报告制度。工作应当有始有终,凡是上级下达的任务,该办的马上就办,办完了及时上报,如办不通,或在办事过程中,出现了新问题,要及时弄清情况,提出意见和建议,请示处理。而不是该办的和可办之事,都送到上级面前,等待指示;或者已经交待要办的事,办完了不及时上报;或者在办的过程中遇到新情况,既不弄清,也不提出意见和建议,而盲目去办,当出了差错上级追问时,才说遇到了什么新情况。如此等等,都是把自己摆在第三者位置上,不动脑子,不调查,不研究,不主动地去抓住问题、解决问题,因而工作被动,作风拖沓,这是我坚决反对的,甚至可以说是不能容忍的。这就是我的工作特点和方法,了解了这点,你们的业务素质和上作效率将不断提高。
刘亚楼敬重林彪,但并非无原则地事事迁就。辽沈战役前打锦州时的争议姑且不说,辽沈战役结束后也有一场争议。当时“林罗刘”签发的上报中央、毛主席的《关于九、十两月份作战情况综合报告》电文中,写进了“在攻打锦州问题上,我们曾一度犹豫,后来又纠正了”的话。对这段文字,林彪极为不满,由于罗荣桓和刘亚楼的坚持与说服,才只好照此签发。
从中可以看出刘亚楼高度的政治原则和坚强的组织纪律性。
作者简介:作者系高校讲师,历史爱好者、研究者、耕耘者,欢迎广大读者讨论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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