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虎成投稿,伊河生活整理】
1976年3月,我和战友刘阿光一起入伍,没想到津贴发到刘阿光手3天就花了个净
光,贪图享受的他到处借钱,三年里借了我28.5元,还欠下战友110多元钱,退伍时他悄悄还我30元,还不让我声张,说:坑谁也不能坑你!
入伍前,我和刘阿光就认识,他和我不在一个公社,他家住在县城里的药厂家属院,他的母亲和我母亲是发小,后来,他母亲嫁给了在药厂上班的一个工人,从此,他们一家在药厂家属院生活,但两位母亲一直有来往,我出生后,曾经多次随母亲去过他们家,因此与刘阿光从小就认识。
1976年3月,我在公社验上了兵,后来,我们在县火车站广场集合时碰到了一起,当时,我们两家特别高兴,母亲说,你们俩从小就认识,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到了部队上你们互相有个照应,我点了点头,刘阿光家的条件比我家好,我们临上火车前,他母亲还往我的挂包里塞了两个鸡蛋……
我们家在距离县城20多里地的山区,家里也养有鸡,但那是我们一家的“银行”,母亲靠鸡蛋换针线包,我则用鸡蛋换货郎的冰糕,只有父亲从山上干活回来时,母亲才偶尔煮一个鸡蛋给父亲吃,平时,我们弟兄4个是吃不上鸡蛋的,如今,刘阿光的母亲一下子给了我两个鸡蛋,令我很是感动。
到了部队后,我和刘阿光分到了一个海岛上的部队,当时,我们一个月的津贴是7元。我长这么大,从没拿过这么多的钱。在我的印象里,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过年的时候,母亲给我们压岁钱,刚开始时是1分钱,等我长到七、八岁时,才涨到1毛钱,母亲说,这些压岁钱是她和父亲年前想办法积攒下来的,我们弟兄4个,一年光发压岁钱就要4毛钱,父亲有点舍不得。
因此,连队发津贴后,我到军人服务社买回洗衣粉、肥皂、牙膏牙刷和邮票信纸后,剩下的钱全存在服务社,服务社给我一个存折,说到我们退伍的时候,可以
把钱全部取出来带回家……后来,连长怕我们经常往服务社跑养成乱花钱的毛病,就让全连战士的剩余津贴存到司务长保险柜里,司务长也给我们一个存折……
我的存折放在床头柜最下面,但是,我从没见过刘阿光的存折。刘阿光和我不在一个班,后来我才知道,刘阿光领到津贴后,就跑到服务社买两毛钱一包的瓜子吃,这东西我也想吃但不舍得,可刘阿光瓜子吃完后,就再去买,除了瓜子,服务社还有糕点,他也买着吃,他们班长说过他,让他好好吃饭,不要吃零食,把钱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可刘阿光就是不听!
一天,我和刘阿光周末上街,突然发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我仔细看了一下,竟然是大前门,他让我一根烟,我说不会抽,他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点着了烟潇洒地吹起了烟圈,动作还很熟练。
“哟,阿光,你抽的烟比咱们连长抽的还好!”阿光笑了笑说,抽烟是男子汉是象征,不会抽烟多没意思,但连队有规定,战士不许抽烟,可他仍偷着抽,回到宿舍离班长和其他战士远远的,怕人家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就这样,连队津贴发后两、三天,刘阿光的7元津贴就叫他造光了。
1977年9月,连队派遣一部分战士到守备师参加专业集训,刘阿光他们那个专业的战士都被要求参加上级组织的这次集训,没想到20天集训结束回到连队,刘阿光却收获了一个处分。
原来,集训队在守备师大院后面一个相对封闭的院子里,集训队管理十分严格,有多条的“不准”,其中就有不许吸烟、不许到处乱跑的规定。
可能是考虑到集训队的特殊性,刘阿光还真的没有抽烟,可他把烟瘾转化成了吃零食。
一天,集训队的午饭他只吃半饱,给班长说自己的胃口不好,需要到服务社买些东西。班长不了解情况,就批准了他的请求。
他带着从战友那里借来的2元钱,跑到服务社买了糕点和瓜子,然后一个人坐在假山后面的台头上,吃了个干净……
不巧的是,这一幕正好被师部巡逻队的纠察经过时发现,说他军容不整,乱丢东西,他被带到了师部警卫连,警卫连通知了集训队,集训队长只好到警卫连去领人。
由于阿光是被指导员从警卫连领回来的,结果,他被队长好好教训了一顿,害得班长也跟着挨了批评。
没想到,集训结束,刘阿光的集训鉴定表上,集训队给填上了训练成绩不合格的
字样,当指导员看到他的集训鉴定后,气得不行,这样的战士丢人丢到了师里,还集训不合格,不久,就给了他一个行政警告处分。
受到处分后,刘阿光也很郁闷,说只不过买些东西吃就挨个处分,觉得不公平。
这一年的一个周末,我和刘阿光请假外出,当时,我们所在的这个海岛上的供销社,正在销售一种当地渔民制作的鱼干,之前,连队在节日会餐时我们曾经吃过,那味道确实鲜美。
只不过,供销社卖的这种鱼干,渔民们已经深加工过了,是可以直接吃的那种。
当时,阿光说想买点存起来,说将来探亲或退伍时一起带回家。
他一摸口袋,却囊中羞涩,他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我说,这东西在岛上多的事,干嘛非要现在买,可以等以后咱们离开时再买也不迟啊。
可是,刘阿光却把我拉到一边,说现在这个季节的这种鱼干,正是好吃的时候,到了冬季或其他时候,味道就变了,听到他这么说,我无言以对。看到我不吭声,刘阿光说,他身上没钱,让我先借给他3元钱,买一点回去。
巧合的是,昨天我们刚领了津贴,当时,我在司务长那里存了4元钱,留下3元钱没存,主要是考虑我的洗衣粉的信纸、邮票快用完了,我准备再买一些,但眼下刘阿光买东西要借我的钱,他和我这样的关系,我又不能不借。
我连忙说到,昨天不是刚发津贴吗,你的津贴呢?
没想到刘阿光哭丧着脸说,他的津贴刚发到手,还没捂热,就不得不偿还三个战友以前的借款。原来,刘阿光为买零食,曾借过战友的钱,人家向他讨要多次,这次连队正好发津贴,人家当时就在司务长办公室外面等着……
后来,我只得把身上仅有的3元钱给了刘阿光。
但是,没过两天,我却在连队侧面的废品堆里,发现了供销社包裹鱼干的那种灰色包装纸,这种包装纸当地渔民都是用来包装鱼干的。我顿时明白了,刘阿光买回鱼干没两天,就把这些东西吃过完了,看着灰色包装纸,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到部队三年来,刘阿光先后从我这里借了28.5元,考虑到两家这层关系,我就没
想找他要,即便找他要,我感觉也没有,因为我太了解他了,他月月光的生活习惯,怎么能存下这么多的钱?
转眼间三年时间过去,一年一度的老兵退伍时间即将到来。
但是,这个时间的刘阿光日子却不好过。刘阿光曾和我说过,他先后借了本连战友110多元钱,甚至还有其他连队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他都找人家借钱。
这些天,我经常见到有人来找刘阿光,而刘阿光却说,不要着急,等结算退伍费时一起还给你,尽管刘阿光这样承诺人家,每天来班里找刘阿光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11月12日,连队老兵退伍的日子,刘阿光果然榜上有名,连队退伍名单一宣布,刘阿光的身后就跟着五、六个要钱的人,看到他这个样子,我都替他着急,没想到他竟不在乎。
在送他到码头的汽车上,他悄悄从口袋里掏出30元钱塞到了我手里:虎成,借你的钱我都记着呢,你不催我要,我也不能欠你的,坑谁也不能坑你这个老乡!不过,还你钱的事不要声张啊……
在码头临别时,他还嘱咐我,在部队好好干,等你的好消息!
刘阿光走了,我留了下来,因为我专业课训练成绩一直在全连名列前茅,而且还是班长,结果在1980年提干当了技术员,后来探亲时,和家乡一位姑娘相识、相恋,1982年结了婚。
婚后我每年都回家探亲,从母亲那里得知,刘阿光回来后,贪图享受、爱吃零食的毛病一点没改,所幸他们家里就他和妹妹两个孩子,父亲又在药厂上班,一家人倒也不愁吃喝。
但是,到了九十年代中期的时候,刘阿光父亲所在的药厂倒闭,他们家的生活一落千丈,而婚后的刘阿光,又生了两个孩子,结果一家人的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令人意外的是,刘阿光的妻子后来竟然和他闹离婚,说他整天好吃懒做,不务正业,这日子没法过了……
后来,我的妻子和孩子随军到了部队,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回老家探望父母,刘阿光的情况我断断续续知道一些。
刘阿光离婚了,他带着儿子生活,为了生计,此时的他只得在火车站开起了三轮车拉客的生意,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他的母亲病逝时,他借钱安葬老人。
我探亲时听到刘阿光的这些事情心里很沉重:好好的生活,让他过成了这个样子。
播种一种行为,收获一种习惯;播种一种习惯,收获一种品格;播种一种品格,
收获一种命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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