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心的鸟事
文/阿普
如果在北方的公路上朝两边看,你定然会发现树丫上缀满了鸟巢,漆黑的树枝扎成鸟的家,如巨碗,如铁锅,高悬于树,风过处,却纹丝不动。这个时候,你不得不赞叹,鸟的建筑学是如此深奥,兼具了力学和美学。
尤其是冬天,不管是杨树还是槭树,都落尽了树叶,光秃秃的,只有树枝高举铁棍一样的手臂,刺向高远的天空,恰如北方汉子,尽显铮铮铁骨。而枝丫间的鸟巢就更加清晰,更加显眼,更加神秘而奇异了。
在我们南方,这样的鸟巢非常少见,也许因为气候暖和,鸟们不必要做一个铜墙铁壁的巢来遮风挡雨吧。又或者是鸟巢太过奢华,只有为数不多的富贵鸟才可以享用,大多数鸟民只好群居在岩洞、树林、草丛等这些“贫民区”。
但我的屋后就有一只鸟巢,黑漆漆地挂在一棵香樟树上,里面住着一对拳头大的鸟。我并不知道这对鸟的名字,眉毛上有一道白,远看像是一张脸谱。但绝不是画眉,因为画眉身形要小很多。我打听多日,也没有弄明白到底是什么鸟。它们飞起来时翅膀像一把画扇,就给它取名“画扇”吧。每天一大早,它们从鸟巢飞出来,先是站在树丫上唱一阵歌,把左邻右舍都叫醒了,才一趟子飞远,开始一天的生活。
香樟树上不止“画扇”一种鸟,我认得的有麻雀、布谷、鸽子、啄木鸟和斑鸠等等。当然除了鸟,还有蜘蛛、天牛、夜蛾、蝉、蝴蝶之类的昆虫。此外,就是太阳光总是缠绕在树枝上,风从枝叶间穿来穿去。露珠是鸟们和昆虫的水源,“画扇”就特别爱饮用露水,加之香樟树上的露珠有种特别的香气,算得上是高级饮品了。到了夜晚,风开起了音乐会,吸引了星星、月亮、萤火虫等不少的观众,直到深夜才安静下来。但有时候,遇上特殊的日子,那音乐会通宵达旦,黎明驾临都还停不下来,把“画扇”一家子弄得筋疲力竭,第二天“画扇”的翅膀上就铺满了沉重的倦意。
我习惯了和“画扇”成为邻里,在书房看书,偶尔传来他们的歌声,真是妙极了。有一次,我正在翻阅《红楼梦》,恰巧看到三十五回,林黛玉在潇湘馆听鹦鹉说话:“雪雁,快掀帘子,姑娘来了。”随后,这只鹦鹉还模仿林黛玉的语气念出了《葬花吟》中的诗句:“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尽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我多么希望“画扇”也能飞进我的书房,神话般为我唱出一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我想象着,要是这“画扇”飞进《红楼梦》第三十五回,与那只鹦鹉一起,围绕在林黛玉的左右,又该是怎样的情景呢?
没过多久,我发现“画扇”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每每口中衔着青虫喂小“画扇”。而小“画扇”们鸟头攒动,嗷嗷待哺,那场景真是十分动人。
一天天,小“画扇”们长大了,跟随父母餐风饮露,晒太阳,捉青虫,看白云,练飞翔……
看着小“画扇”们越来越大,我为它们着急了,显然,原来的鸟巢不够住了。
我真的多虑了,鸟们早有打算,在我着急的第三天上午,一夜之间这对鸟夫妻就为孩子们添了一个新巢。离老巢不远,就在同一棵树上,老巢在东枝上。而新巢靠西,几乎同一个水平线上,像是香樟树脸上两只深邃的黑眼睛。
有了新巢,小“画扇”们住进了新家。父母显得顾虑重重,时而飞进新巢,像是在对孩子们叮嘱些什么。而小“画扇”们捉了青虫也常常飞回老家,与父母一起分享。这其乐融融的样子,真是把我看呆了。
我在想,这一窝小“画扇”不下五六只,总有一天它们兄弟姊妹还会再一次分家,各有各的天空,各有各的爱情,而往后的新巢是否依然筑在这棵香樟树上,就不一定了。
其实,我多想在书房的窗口为它们建一所房子呀。用我发黄的诗稿、丝丝白发以及书法练习之后的旧报纸作为材料,还有我长期仰望蓝天白云的目光、神游万仞的心思,以及斑驳陆离的梦境都拿出来砌墙盖瓦,那一定是“画扇”们的神奇宫殿。
但鸟事毕竟是鸟事,与人事大不一样,我这样想了就想了,并不影响香樟树上鸟们的前程。我们的天空在它们眼里,也许更加辽阔;我们的大地在它们心中,或许有着别样的温暖。
作者简介:阿普,本名廖选勇,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会员、重庆作家协会会员、荣昌作家协会副主席。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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