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陈述内容皆有可靠信源,已赘述文章结尾
1950年的长安大戏院后台,郭兰英刚刚贴好鬓角上的白毛,准备登台。
那时候的后台不大,味道混着艾草、凡士林和蒸槐花饭的香气,热气腾腾的。
她刚系好腰绳,导演舒强掀开帘子进来,手里拿着剧本,台词页上圈圈点点。
“兰英,第五幕收点儿情绪。”他说得不重,但语气一如既往地紧。
她点点头,没说话。
只是手指在红头绳上轻轻一紧。
等她唱到“讨——血——债——”的时候,台下突然有战士站了起来,椅子哗啦一声响。
她没管,眼睛里全是喜儿在雪地里爬的影子。
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冲出来的,一句“天——理——何——在——”几乎成了嘶吼。
这是她第一次在演出中“失控”。
可谁知道呢,那场戏结束后,后台没一个人责怪她。
舒强只是长长地吸了口烟,说了句:“没白练。”
这事儿要从更早说起。
1946年冬天,张家口还没完全从战乱中缓过来,街上的小贩吆喝声里夹着风。
华北联合大学文工团的土剧场里,正演着《白毛女》,演到第三幕喜儿唱“我要活”的时候,台下一个姑娘眼泪一下子砸在手背上。
她就是郭兰英。
那时候她才十六岁,刚从戏班子转进文工团,裹着旧貂皮大氅,坐在冷得发硬的长凳上。
她盯着台上发白的灯光和喜儿的白发,整个人怔住了。
散场以后,她追着导演一路跑,穿过半条街的积雪,鞋帮都湿透了。
“我要演喜儿。”
她喘着气,眼睛亮得吓人。
导演回过头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可这不是她第一次“抢角色”。
再往前推两年,她在张家口唱《红色娘子军》的时候,戏台搭在破庙院子里,台下坐的不是戴瓜皮帽的掌柜,而是一排排穿军装、背步枪的战士。
第一次穿上绑腿、粗布军装,她唱到“向前进向前进”的时候,底下的小兵跟着打起拍子。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唱戏,是在喊话。
其实她早就不是个普通演员了。
郭兰英出生在山西晋中,四岁就被父母送进戏班子换口饭吃。
那会儿的戏班不像现在,说白了就是个流动的谋生行当。
她的师父是个脾气硬的老头,冬天压腿的时候,青砖地的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别人哭,她不哭。
她知道,哭没用。
六岁第一次登台,扮的是《武松杀嫂》里的小武生。
戏服大得几乎拖地,刀尖一歪插进了台板裂缝,台下却响起掌声和哄笑。
十三岁,她在太谷唱《算粮》,前排老汉把铜烟锅砸向台柱子,高喊:“再唱一段!”那年红高粱丰收,台子周围飘着酒香。
她成了戏班的活招牌。
但她知道,招牌是拿命换的。
那时候,一天练功七八个小时,卸妆后用铜镜一照,膝盖青紫一片。
师父常说:“台柱子不是人当的,是刀砍斧劈出来的。”
所以她演喜儿,演得特别真。
比如“白虎堂”那场戏,要求从惊恐演到羞愤,七层情绪。
她对着煤油灯练眼神,有时候练得眼眶发酸,就跑到院子里看蚂蚁搬家,观察它们触角碰撞的细节。
为了表现“躲进深山”那幕的荒凉感,她三天不照镜子,让眼睛自然蒙上一层雾。
演出那天,台下一片寂静。
有人后来回忆,那时候她眼里的绝望,比唱词还要刺人。
后来,她唱了很多别的角色,《南泥湾》《我的祖国》《红梅赞》,舞台从战地边缘一直唱到外交场合,甚至唱到了人民大会堂。
但喜儿这个角色,她始终没放下。
她说:“我不是演出来的,是走过来的。”
改革开放以后,样板戏的评价起起伏伏。《白毛女》也挨过批,说它符号化、程式化。
可她并不回避。
只说了一句——“功是功,过是过。”
她从不躲闪批评,从不回避争议。
但她也从来没说过后悔。
2020年前后,在辽宁锦州,一位82岁的老人攥着她的手说:“兰英啊,我送丈夫上前线听《南泥湾》,送儿子抗美援朝听《我的祖国》,送孙子当兵还是听你的歌。”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老人的手背。
那只手背布满老年斑,青筋像地图上的河流。
最后一次登台,她唱的是《八月十五月儿圆》。
工人们往台上扔的不只是花,还有沾油的手套、钢盔、安全帽。
一个年轻人冲上来,红着脸说:“郭老师,我唱段粤语《刘三姐》给您听!”
那段旋律确实跑调了。
但她没笑,也没阻止。
只是站在台边听完了。
参考资料:
舒强,《样板戏亲历记》,中国戏剧出版社,2002年。
郭兰英,《我的艺术人生》,人民音乐出版社,2005年。
华北联合大学文工团编,《华北文艺战线纪事》,人民日报出版社,1984年。
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周恩来年谱(1949-1976)》,中央文献出版社,1997年。
刘厚生,《中国现代歌剧史稿》,中国戏剧出版社,1992年。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