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程世伦,钟祥兴利食品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我的张集同乡。

他将吃了五百多年的米茶,研发成“零糖茶米饭”。

六十三了,相貌巩固在四十几,像打工马仔。

我开玩笑:放在体制内,还算年轻干部。

他不谦虚:好多岁数比我小的,身体指标没得我的正常。

向我炫耀: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说得个吓死人。我管它的,肉照吃酒照喝,没事!

“我把主食改了,一年到头,一日三餐,吃我的茶米饭。”

(二)

“这就是茶米。”

他撕开一只小袋,往小纸碗倒出米粒,开水泡几分钟,成了一碗深色熟饭。我得吃下去。

还是五百年的米茶味。区别在于形态:一个粥,一个饭。

程强调,最大特点是零糖。

“我们平常吃的米茶,莫看炒得焦黄,达不到零糖。”

“茶米饭也含糖,但只零点四七,国标限值以内。目前没有一种米敢标零糖,我们敢。”

(三)

程拿出一摞官方文件,翻给我看:已取得专利和中国地理标志。

“省里奖了十五万,我感到像奖了一点五亿。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国家认可。”

省城几家医院正在跟踪观察。

我说:级别低了。让上海的张文宏医生知道这个东西,请他搞学术解剖,可能轰动全国。

说不定可以拿到“特医食品”的资质。

(四)

我一直以为长江中下游的省都吃米茶。

程说不是。湖北吃米茶的地方都不多。整个县域都吃它的,可能只有钟祥。即使在钟祥,米茶也不是当饭吃。

程要让它能当饭吃。

连我都知道,米茶少放点水煮就是饭。但程要的不是煮熟,而是开水泡熟,并达到零糖。

“搞了十三年,试验无数次,人都快整邪了。”

上千次扎手指头,测量餐前餐后血糖变化。

2022年,几乎在考虑放弃,助手来报:程总,有戏。

“我们用了冻干技术,三十秒泡开,而且零糖!”程至今亢奋。

后来又加了燕麦、小米、菌菇、红米,调到五分钟泡开,取名“贡百年”。

(五)

有几年了,他发现自己有点不对。磁共振一查,四十三个脑梗点,问题很严重。

但医生又发现,这些脑梗点,全部在自动钙化中。奇迹!

程断定这与自己长期吃米茶有关,并认为吃茶米饭作用更大。于是当机立断,将茶米饭作为主食,顿顿吃。

将军肚子吃平了,高得离谱的血压降了,体重从一百八减到一百四。

脑梗点、痛风结石、重度脂肪肝,全部消失。血糖、血脂、尿酸,怎么查都正常。

我身上的病,不是吃药吃好的,是吃饭吃好的。

有没有医院叫你饭后量血糖的?吃我的茶米饭试试,血糖基本不动。

米饭很多种,谁来挑战比我的茶米饭更零糖,我欢迎。

(六)

程的养生观简直是放任自流。

他对自己实行“五个不”:不戒酒、不忌荤、不午休、不吃药、不锻炼。

“从不吃一颗丸子。什么饭后百步走,我从来不搞。”

睡午觉?没这个习惯。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有时转钟才睡,但早上一醒,像手机又充了电。

我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个酒,一个月喝四十三斤。再喝多不下猪娃子(指酒后呕吐——作者注)。

我笑了,觉得他在吹牛。

心在想:几十年奋斗下来,最大所得,不是家业可观,不是生意兴隆,不是厂房成片,不是人脉广布,不是业务跨国,而是落了一个能吃能喝、各个部件仍然完好的血肉之身?

(七)

我告诉他今天来访只两小时,要他突出重点。但他的话头很难收回——

前不久我回建国村,几个亲戚都比我年纪大,我怕他们骑摩托出问题,让他们坐车,我骑摩托。

二十几年没骑,冷风直灌,回来鼻子有点阻塞,都说要感冒,我没管它的,它直接好哒。

我的医药费是零,到医院不知从哪走。

我的产品都是盈利的,够吃够喝,不指望这个“贡百年”赚多少钱,就是想帮一帮有“三高”的人。

“这话说得有点大,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八)

世伦,你从商我从政,我用不着奉承你。但说实话,这一片,这么多厂,我看好你,你接上了国家的大健康战略。

这是钟祥一名官方人士私下对他说的。

这名官方人士的级别不高,但对程鼓励很大。

我想告诉他——大健康不是风口,不是旗号,而是时代。时代下的各个领域,需要首创狂人。你们不应追着政策跑,而应保持创新欲望以及发出的光,让政策看见你们。

又觉得太空洞,对他不会有帮助。

(九)

程的胆子大。我们到省城都还有点惶恐的时候,他就在香港广州跑。

“广交会,我参加了二十几届。”

今年我把“贡百年”带去,现场一泡,老年人立即包围过来,成包地拿。

一名美国小伙子拿了几十包,浑身挂满,晃晃荡荡,像走私贩,连出席活动的官员都看着他哈哈大笑……最后在众人帮助下买了一个大号旅行箱装进去拖走。

“贡百年”已进入北上广深的写字楼。白领们开水一冲,就是一碗热饭。

(十)

当然,还有标配菜汤。

微波炉里一放,热饭、热菜、热汤,齐了。

对接了正在流行的极简主义。

已成功地打入美、加、澳等二十国。每袋终端价格三十五美金。

我说,可以打通军方,配发到野战部队、航母编队,甚至联合国维和部队。

程考虑的却是另一群体:有了我这个,农村那些高龄老人,不需动锅铲,就能吃上热饭热菜了。

(十一)

广交会上的卖空场面,撑大了他的心性。

正招兵买马,到武汉的大型小区,布设健康管理中心。

“就在小区里边,一两个身体好的退休人员打理就行。亏了算我的。”

一旦破局,向全国各大城市推进。

另一方面,坐阵公司总部,招募“三高”人士到店内体验,来者不拒。

“三五天肯定不行,没那么快。两个月,测量数据会给我发声。”

(十二)

我开口了——

你说的我都信。但食品总归是食品,按现行法律,食品不能宣称疗效……

没说完他就接话:问题就在这里。在正式营销场所,我无条件遵守法律,从来不说它有疗效。但我可以这么说,这个茶米饭在我身上起的作用是实实在在的,我就是行走的试验室!

我如果说谎,不光在骗别人,也在骗我自己。做这种事亏良心,我几十岁的人……

(十三)

听其言,我在想:

此类效果,到底是个案奇迹,还是放之众人而皆准?

面对某些真实的迹象,是该坚守法律,还是该实事求是?

我们不能怀疑现有的真实,但现有的真实之外,是否还存在另外的真实?

当个人体验结论挑战集体认知,我们是否该为实证留一道缝隙?

如果一些食物真的那般有效,监管制度应不应有所松动?

(十四)

看得出,程不想走在灰色地带,不想让自己身上有一点不合法的灰尘,他想全程进入法制化赛道。

我劝他不急:就按你目前的路径,把自身体验扩展到市场验证。市场一旦认同,一切就好办。

你的“贡百年”已进入监管极其严格的欧美市场,那边一旦接纳,比国内任何认证更具信号价值。

不用担心执法者的干预。你搞了那么多营销活动,不是还没遇到任何麻烦么?

(十五)

快要中午,程与我争执起来:必须吃饭!你不喝酒也行,你喝茶我喝酒。

“我就是要你看我是怎么大吃大喝的,看我是怎么管理血糖的。”

反复申辩确实有事才肯放人。上车后对他半开玩笑:

下次带心血管专家,喝酒前后查你身体指标,如有不实,我公开揭谎。

他极认真:不来,就是看不起我。

(十六)

路上,想对千里之外的张文宏医生隔空求援:如有时间,真的该来一趟。

也想对当地官方表达:

撑起一方产业的,未必是明显陵的帝王陵寝,未必是客店镇的万年洞穴,未必是用亿元资本堆砌的文旅项目莫愁村。

产业门类,我最不看好文旅。荆州古城该有点名气吧,但这么近,荆门人不怎么去,去也是冲着喝早酒去的。

我倒看好米茶、茶米,以及诸如此类的果蔬鱼蚌。它们才是最能接地的产业依存。

对正在奋力扑腾于此的民营经济勇士,应深深关注,并给予奖补,政策背书。

潜江龙虾,洪湖面藕,京山桥米,甚至公安县的一块锅盔,福建沙县的一碗炒饭,能让亿万消费者如雷贯耳。我钟祥米茶,竟不能及?

我一直认为:这里的米茶,没能进入《舌尖上的中国》,是中央电视台的重大遗漏。

但纳入十五五,正是时候。

(十七)

急于从程的公司离开,是要赶到另一个参访地点——张集镇五龙观小山脉下那片不太出名的柑橘森林。

中国的柑橘大省是四川,湖北的柑橘重地是宜昌,荆门的核心地带则浓缩在漳河水库的几个岛屿。我都去过。但来到五龙观的脚下,依然深吃一惊。

据说,当年的张集人民公社,在一名浙江人、湖北省政协原副主席、国际柑橘泰斗章文才的指点下,找到了靠山吃山的抓手。

此时,大货车正在这里进进出出。问一名橘园承包人:这些橘子都运到了哪里?答:欧洲。

我知道,欧洲消费者享用的大量果品,主要来自沙漠种植王国以色列。

没想到,还会来自中国的万金淌村。

(十八)

多年前的老同事李万祥在这里包了一片。为了感谢我帮的一点小忙,夫妇俩摘了几大框苦柚搬到车前。

对我嘱咐:吃到过年,把你的血压搞稳定。

实在不好意思同意他们再花钱请我到镇上吃饭。

越来越觉得,这片土地长出的东西,也能像程世伦的贡百年、银耳羹、香菇酱,横穿太平洋、地中海,抵达国际社会,以中华神食的身份,检阅老外们的舌头。

想必,老外们不会像程世伦,说神仙就是我

而可能嘟哝一句:哦,上帝!(通讯员:薛旭东 全国消费维权年度人物、湖北省消费维权年度人物、荆门市诚信年度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