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俚言十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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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家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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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句文

□邹蓓蓓

中华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家风家训作为传统道德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深刻体现了“家齐而后国治”的治理智慧。《礼记·大学》中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家风是家庭或家族经过世代延续积累流传下来的,影响家庭或家族成员行为规范、道德品行的一种传统风尚,大多由家庭或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者或尊者创立。家训是家族长辈对子孙的训诫和教诲。受中国封建社会的影响,家风家训以传统伦理思想为指导,以儒家思想为核心,良好的家风使家庭、家族传统文化代代相传,延续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同时也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化的反映。

邯郸学院收藏太行山文书中收录的一批家训类蒙书,为深入研究民间教化传统提供了珍贵的一手资料。这批文献内容丰富,类型多样,分为平民家训、百工家训、女训与童蒙家训等四大类别。它们不仅是民间社会伦理教化的载体,也是理解礼俗社会建构与教化传承的重要资料。系统整理与研究家训类蒙书,对于挖掘传统家风家训的文化内涵、弘扬优秀传统文化、推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与实践,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与时代意义。

一、太行山家训类蒙书的类型体系

太行山文书收录了一批家训类蒙书,蕴含着丰富的家风家训文化,依训诫内容和类型,大致可分为平民家训、百工家训、女训、童蒙家训等四大类。这四类家训类蒙书互为补充,层层递进,共同构成了一个从庭训以立本、至世风而化成的教化体系。它们并非孤立存在,而是共同服务于传统社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治理理想,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日常生活中传承和实践的生动体现。

(一)平民家训:民间伦理教化的生活实践与价值传导

平民家训作为面向民间百姓的教化文本,其核心价值在于将抽象的伦理原则转化为具体可行的生活实践。太行山文书中涉及平民家训的蒙书有《百句文》《传家必读》《治家箴言》《绘图应时杂字》《中华民国共和三字经》《俚言十三篇》《绘图日用杂字》《农民三字经》等,它们以通俗易懂的语言形式,构建了一套完整的民间价值传导体系。

《百句文》清抄本,甲申年孟冬月程庆书,是训诫儿孙的蒙学读物。训诫儿孙:“妻贤何愁家不富,子孝何须父向前。心好家门生贵子,命好何须靠租田。月过十五光明少,人道中年无后成。谁是几句淡薄话,教子教孙百句文。”提倡读书:“家有黄金用斗量,不如养儿送学堂……有礼有义对学生,先生如同父母恩。为人不下苦中苦,难何能上人上人。积善门之生贵子,读书党内出贤人。”倡导勤奋:“世界没有无难事,诸般只要用上心。冰冻之尺非一日,天寒日冷冻三冬。只要用下心工苦,铁棍磨成绣花针。念书若要不用心,以宝还是务庄农。”

《传家必读》清刻本,道光年万邑王正朋命子文选纂录,包括“朱子家训”“安乐铭”“杜公十戒”“总示良言”“四川总督部堂蒋大人劝谕”“魏士良先生劝族俗言四则”“三圣宝训”等。他在“自叙”中云:“余居市井,未尝学习。然凡读正蒙,训世之书,莫不信。如神明廩,如蓍蔡近,复获觐安乐铭一册。所言皆日用伦常之事,持身涉世之方,不揣固陋,刊刻传世。首载朱子家训,上著圣贤,诗歌后附。杜公十戒,未增讜言数则,其为书言简而意赅。”

《治家箴言》清写本,以四字箴言的形式讲述农作、做人、治学、人伦、婚嫁、祭祀、孝悌、处世及修身治家之道。如谈人伦:“孝敬父母,胜过泰安;兄弟同胞,一脉相关;如手如足,如背如肩。”谈处世:“和睦乡里,礼貌当先;族人邻居,有事靠前;人有事非,隐恶扬善;周济贫穷,扶持患难……凡事让人,忍耐为先。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绘图应时杂字》民国石印本,上海福禄寿书局印行。全书以四言韵语的形式,训蒙百姓处理世务之道,涉及饮食、农作、家居、买卖、借贷等。如农作:“农器不缺,方做庄稼;牲口足用,牛驴骡马”。借贷:“起获发钱,揭借立约;几宗清单,统共总合;找人讨要,本到不多;过割税契,封银纳粮。”

《中华民国共和三字经》民国初年立,三字一句,共七百九十二字,通过讲述历史,分析时务,教化百姓,宣扬民主共和思想,称为“革命经”。如:“排满清,救国民;扬名声,显父母;光于前,垂于后;人遗子,金满赢;我教子,革命经。”

《俚言十三篇》东阳刘士魁纂,高凤祥记,中华民国二十八年十月二十一日立,抄本,分为“百孝篇”“劝报恩亲篇”“劝孝篇”“劝兄弟篇”“敬惜五谷篇”“戒杀放生篇”“戒食牛肉篇”“戒淫篇”“戒赌篇”“戒讼篇”“觉世篇”“李公救命篇”“百忍篇”“百善篇”。

《绘图日用杂字》晋察冀边区行政委员会印,平山县乡村书店翻印。该书涉及百姓日常生活的基本常识,涵盖生活、文化、卫生、政治宣传等各个方面,分为“个人”“食”“衣”“住”“用”“卫生”“文化”“政治”“自然”等。如卫生篇:“衣食丰足,住用排场;已经财旺,还有人旺;讲究卫生,身体健康;眼耳口鼻,心肺脾脏;保持清洁,莫让损伤……”。文化篇:“生活过好,要学文化;纸墨纸砚,一齐买下;多写多下,记清笔画;识字一千,道理懂下;看书读报,句句成话……”

《农民三字经》新中国成立初期向全秀记,以三言韵语的形式,号召团结工农,解放中国,建设社会主义社会。如:“我中国,靠工农;除军阀,要北征;才发动,大革命;出广州,节节胜……”

这些家训类蒙书在内容上呈现鲜明的实践导向特征。《百句文》强调“妻贤何愁家不富,子孝何须父向前”的家庭伦理,将道德修养与家庭兴旺直接关联。《治家箴言》以四字箴言形式系统阐述“孝敬父母,胜过泰安;兄弟同胞,一脉相关”的人伦观念,使儒家伦理具体化为日常行为准则。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训诫并非简单的道德说教,而是与民众的日常生活经验紧密契合,如《绘图应时杂字》将道德教化融入饮食、农作、家居等生活场景,实现了伦理规范的生活化传递。

在教化方式上,平民家训采用三言、四言等韵文形式,通过朗朗上口的语言增强传播效果。运用“冰冻之尺非一日,天寒日冷冻三冬”等生活常识,使抽象道理具象化;还通过“家有黄金用斗量,不如养儿送学堂”等表述,将教育投资、勤奋致富等实用智慧与道德教化有机结合。

平民家训还具有鲜明的时代性。从清代《百句文》倡导传统耕读传家,到民国《中华民国共和三字经》宣扬民主共和思想,再到晋察冀边区《绘图日用杂字》融入政治宣传和卫生教育,展现出民间教化文本对社会变革的回应。这种与时俱进的特质,使平民家训始终保持着鲜活的生命力,成为连接传统伦理与现代价值的重要桥梁。

平民家训通过将精英阶层的伦理思想转化为民间的生活智慧,构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价值传导体系,不仅塑造了基层社会的道德秩序,也为传统伦理的世代传承提供了制度性保障,堪称“民间教化体系的基石”。

(二)百工家训:行业群体的职业规范与伦理建构

百工家训作为面向农业、商业、手工业、冶铁业等各行业的教化文本,在传授专业技能的同时,更注重职业伦理与社会责任的培育。太行山文书中涉及百工家训的蒙书,有《十字文》《十言庄农杂字》《农家杂字》《士农工商买卖杂字》《买卖杂字》《改良绘图包举杂字》《新编群玉杂字》《新编十字四言杂字》等,系统展现了传统社会对行业群体的规范要求。

《十字文》呼延平记,十字(三三四)一句,每页六行,存二十页,收一千一百一十字,是对社会各阶层的思想教化。如“劝谕文,众百姓,当堂听讲;……世上人,有几个,士农工商;或种田,或贸易,勤俭为上;有儿孙,必须要,送入学堂;贫穷的,不读书,更要教养;医可为,药可习,学些义方;且不可,任胡行,由他放荡。”

(作者为邯郸学院太行山文书研究中心研究室主任、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