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里一个寒冷的夜晚，苏联科拉半岛荒原之上的钻探平台忽然没有了声响。那台已经轰鸣了24年的机器停止了运转，仅仅留下一个深度达到12262米的钻孔，如同一根扎进地球的银针一般。当时官方声称是由于经费不足才停止钻探工作，但是现场的工程师在私下里流传着更为奇特的说法，说是钻头在万米深处碰到了不应该去触碰的东西。53年之后的当下，我们翻开已经解密的苏联地质部档案，发现真实的情况比传说还要更具趣味性。
这事得从美苏冷战说起。1970年5月24日，苏联在科拉半岛开始超深钻探项目。表面宣称是研究地球内部结构，实际是与美国进行竞争。当时美国人刚刚把宇航员送上月球。赫鲁晓夫一拍桌子说：向地心挖掘！项目组获得了许多拨款，科学家住进莫斯科新建造的公寓楼，其月薪等同于大学教授一年的收入。最初的九年比较顺利，钻头轻易地突破了万米，到1983年已经达到了12000米深。
地壳仿佛有着自身的想法，越是往深处就越难以处理。最为麻烦的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高温。依据理论进行计算，每深入一百米温度就会升高一度，可是实际钻到万米以下的时候，温度计直接蹿升到一百八十摄氏度，比预想的高出了整整八十度。将特制的铝合金钻头放下去几分钟就软得如同面条一般，有一次提上来的钻杆头竟然挂着金属熔瘤，就好像被火焰舔过的蜡烛那样。
我认为技术瓶颈的背后存在着更为残酷的事情。在深度达到12262米的地方，上千节钻杆连接起来如同细长的链条一般，其自身的重量超过了300吨。每一次进行提升并更换钻头的时候都需要连续工作20个小时，如果不小心就有可能出现卡钻或者断裂的情况。在1984年就曾经发生过事故，5000米长的钻杆断裂在了井里面，这样工程就需要从7000米的深处重新进行钻探。如此看来最后十年仅仅前进了262米，那速度如同蜗牛一样缓慢，实际上是存在原因的。
民间广泛流传的很邪乎的地狱之声录音，后来被证实是一场乌龙事件。那所谓在万米深处录到的惨叫，实际上是井壁坍塌时岩石摩擦所产生的声音，并且还有钻井液泵的噪音夹杂在其中。2007年圣彼得堡大学实验室运用声波模拟的方式还原了这段音频，它的频率特性和恐怖电影《贵族之血》的音效库的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二。还有一个比较有趣的发现，岩心样本表明地下9公里处存在黄金，每吨矿石中含有4克黄金，虽然还没有达到可以进行开采的价值，但是却印证了地壳深部矿藏的理论。
1991年苏联解体之后经济出现崩溃的情况，这真正地压垮了相关项目。新成立的俄罗斯联邦削减了八成的科研经费，致使钻探队连柴油都无法得到供应。最后一任项目经理在日记中写道，当工人开始用钻杆去换取黑面包的时候，那样的神话就应该结束了。2008年井口被生铁盖子封闭起来，到现在就仅仅剩下一个直径为23厘米的锈蚀井帽，它掩埋在科拉半岛的积雪下面。
这么来看，苏联停止钻探工作，一方面是因为在技术方面存在困难，另一方面这也是那个时代的一个标志。要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挖掘到15000米，还需要再花费20年的时间。但是历史并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如同1986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4号机组发生爆炸，以及1994年科拉钻孔停止工作这两件事情，如同隐藏的线索一般勾勒出超级大国走向衰败的趋势。
人类尝试向地球的中心进发，最终败给了现实中的物理法则。地壳的平均厚度是35公里。12262米仅仅刚刚擦破地壳的表皮。之后俄罗斯在库页岛钻出了12345米的油井，中国在顺北油田打出了8874米的定向井，这两者都很难再复制科拉项目那样纯粹的科研价值。
最近，有一支欧洲的科考队运用激光来扫描井壁。他们发现在深度达到7000米的岩层里面，保存着形成于20亿年前的浮游生物的化石。这让我们联想到，当年苏联人挖掘出来的不单单是岩石的样本，还有一本地球的日记。可惜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人能够解读这本日记，并且书写这本日记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再来说一下，挖穿地球原本就是非常浪漫的妄想。地核的温度超过六千摄氏度，这和太阳表面的温度大致相同，不管是什么钻头伸下去都会被气化。但是五十三年前的那批苏联科学家不一定不明白，有时候明明知道做不到却还要去做，这本身就已经成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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