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去广西走一圈，现在还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桉树林，绿得发亮，树干笔直往上蹿。可十年前，这树差点被当地人骂出大山，说它是“断子绝孙树”，不长草、不聚气，连地里的蚯蚓都搬家了。网上也炸锅，说它抽水、有毒、破坏生态，连鸡鸭吃了林下的草都会中毒。可怪就怪在这儿：中国越骂越种，美国和日本倒是一声不吭，压根不碰这玩意。
其实美国也不是一开始就躲着桉树。1991年，奥克兰那场大火，烧了四天四夜，死了25个人，毁了2500多栋房子，追根溯源，就是桉树林惹的祸。那树叶子油汪汪的，风一吹，火苗子“呼”地就窜上天，救都救不了。从那以后，美国人见了桉树就跟见了雷区似的，绕着走。但他们真正在乎的，还不是火灾——他们家有那么多天然松林、橡树林，国土面积大，森林覆盖率高，木材根本不缺，何必非种一个外来户呢？
日本更现实。那边台风年年刮，前脚刚栽，后脚一吹，整片林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去。有地方试过在鹿儿岛种，结果一场“海贝思”级台风扫过去，倒得干干净净，清废料花的钱比卖木头赚的还多。再说了，日本人用惯了杉木桧木，寺庙、民宅、榻榻米，全是这套老味道，产业链早定型了，哪容你一个外来树种插队？
可中国不一样。1998年的夏天，长江、松花江的洪水冲得人心慌。大家突然发现，上游的山头早被砍秃了，树没了，水土锁不住，一场大雨就成灾。也就是那年，国家下了死命令：天保工程启动，天然林全面禁伐。斧头是放下了，可现实生活没停下。城里人要买房、装修、打家具，学生要书本、试卷、草稿纸，快递业爆发式增长，纸箱堆成山——这些全都指着木材。
怎么办？等松树长三十年？没人等得起。这时桉树冒了出来，五年就能砍一茬，有的甚至四年就成材。专家算过，一亩桉树林，年产木材量顶三亩普通林。广东、广西先试，接着云南、四川也跟上了。短短十几年，南岭以南，到处都是它的身影。
问题也跟着来了。种得太密，一棵挨一棵，底下阳光透不进来，草木不生，看着就像一片“绿色沙漠”。有人开始喊它“抽水机”，说它把地下水吸干了。可数据摆在这儿：按单位木材产量算，桉树耗水其实比松树还少。不是树太贪，是人种得太狠。
至于“毒树”？更是扯淡。澳洲考拉天天啃桉树叶，活蹦乱跳的，广西不少农户还在林子里散养土鸡，鸡蛋照样卖得抢手。早期确实有地方管理粗放，连片单一种植，没留生态缓冲带，才落了一身骂名。
后来国家出手了。科研团队搞组培、选良种，培育出节水型“中国桉”；林区改混交模式，桉树旁边种些阔叶树，既稳土又护生物多样性。水源地、生态脆弱区直接退桉还林。现在再看广西的桉树林，地表有蕨类，树上有鸟窝，林下还能采灵芝、养蜂，一亩地能挣好几份钱。
它撑起了国内一半以上的纸浆原料，书本、卫生纸、快递盒，背后都有它的影子。碳中和时代，它长得快，固碳也快，成了不少地方的碳汇试验林。树还是那棵树，可怎么用，决定了它是祸是福。
在美国，它是隐患；在日本，它是麻烦；可在中国，它是夹缝中闯出来的出路。 дерево не злой — 关键是人怎么待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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