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周启!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解放J7宽敞的驾驶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机油,混杂着烟草和汗水的味道,让人喘不过气。

王浩通红的脸在仪表盘幽绿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他一巴掌狠狠拍在方向盘上,喇叭在手掌下发出“呜”的一声沉闷抗议。

周启没有看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平静地将手里的那份文件,用手指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推到了王浩面前的仪表台上。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钳子,在一瞬间夹住了王浩的每一根神经:“浩子,明天开始,宏达的单子,我自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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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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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的周启,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的人。

那时的他,更像王浩身边一个沉默的影子。

他和王浩是光着屁股,在同一条洒满煤灰的胡同里长大的发小。

童年的记忆里,夏天是两人共用一个瓶子喝光一瓶冰镇汽水后畅快的打嗝声,冬天是缩在同一个被窝里,分享着一本翻烂了的武侠小说。

长大后,生活像一条分岔路,把他们引向了不同的方向。

周启脑子灵光,但家境普通,高中毕业就进了社会。

几经辗转,他最终在城西一家不大不小的物流公司当上了调度。

这个岗位听着不起眼,就是个对着电话和电脑吼的活儿,但周启一干就是七八年。

这七八年里,他工资没涨多少,银行卡里的存款也始终徘徊在五位数,可他却把整个华北到华南的运输脉络,摸得比自己手上的掌纹还熟。

哪条国道新铺了沥青,跑起来省油;哪个省界的服务区有价廉物美的“司机餐”;哪个仓库的管理员老张,好的是“云烟”而不是“红塔山”;甚至半夜里,哪段路上总有“油耗子”鬼鬼祟祟地出没,他心里都有一本活地图。

有一次,公司一个老师傅的车在秦岭深处抛锚,手机信号断断续续,急得满嘴是泡。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有周启,对着一张破旧的纸质地图,硬是凭着记忆,指挥司机沿着一条被遗忘的乡道,找到了十公里外一个只有老司机才晓得的修理铺,省下了天价的拖车费。

从那以后,车队里的司机们都服他,背后都叫他“活地图周启”。

王浩的路子则完全不同。

他家那片老旧的平房区赶上了拆迁,一夜之间,户口本变成了两套崭新的楼房和一笔足够让普通人奋斗半辈子的补偿款。

王浩的父母思想传统,觉得男人总得有个自己的营生,于是大手一挥,给他全款提了辆崭新的解放J7重卡。

那车头威武霸气,金属漆在阳光下闪着金钱的光芒,停在小区的停车位里,像一头误入羊群的钢铁猛兽,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王浩人长得精神,能说会道,朋友也多,可一沾上跑车这行,他就成了睁眼瞎。

有车,没人脉;有先进的发动机,没稳定的货源。

那台落地近六十万的大家伙,在他手里就像一把绝世好剑,他却只会用它来砍柴。

车在院子里停一天,就是一天的折旧费、保险费。

眼看钱烧得心慌,王浩终于想起了他那个在物流公司当调度的发小。

那天晚上,街边的大排档里,塑料桌上摆着几盘凉菜和一箱啤酒。

王浩亲自给周启启了一瓶,泡沫涌出来,他也不在意,直接递过去,开门见山:“启子,别给别人干了,咱俩合伙吧!”

周启正剥着一个盐水毛豆,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我出车,”王浩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天,“这大家伙是本钱,真金白银砸进去的。你出人,你脑子里那套门道就是技术。咱兄弟俩一个把方向盘,一个把方向,联起手来,总比你现在一个月挣那三千五强吧?”

周启夹着那颗剥好的碧绿色豆仁,在手指间慢慢捻着,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王浩那张被酒精和兴奋染红的脸,心里像有一台老旧的计算器,在咔嗒咔嗒地响。

王浩看他沉默,以为他在犹豫,赶紧又加了把火,把早就想好的分配方案端了出来:“钱的事你放心,跑车的所有开销,油钱、路费、保养、罚款,咱都记在一本账上,从利润里扣。剩下的纯利,我拿八成,你拿两成。你看咋样?”

他生怕周启不答应,又急忙补充道,“启子,不是哥们儿小气。我这车是硬资产,每天都在折旧,风险全在我这儿。我占大头,这合情合理,对吧?”

周启抬起眼皮,看了看王浩那张写满期待和一丝精明的脸。

他没去争辩所谓的“软实力”也是资产,也没去计较这八二开的悬殊。

他只是把那颗花生米扔进嘴里,轻轻嚼碎,咽下去,然后端起酒瓶,和王浩的瓶子碰了一下,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行。”

一个字,没有半句讨价还价。

王浩顿时眉开眼笑,高兴得又吹了一瓶。

他觉得周启是真够意思,不愧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一点不墨迹。

他完全没注意到,周启在点头的那一刻,眼神深处闪过的一丝复杂光芒。

那两成,在王浩看来是“辛苦费”,在周启自己心里,却是一笔孤注一掷的投资,是他为自己铺设的第一块通往未来的跳板。

合作的车轮就这么轰隆隆地转动起来。

他们的第一趟活儿,是从山东寿光拉一整车水灵灵的黄瓜去成都。

对王浩来说,这是一次新奇又刺激的冒险。

但对周启来说,这是一场精确到分钟的计算。

出发前,周启没睡觉,熬了一晚上,用铅笔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曲曲折折的红线。

“为什么不走这条新高速?近几十公里呢!”王浩指着地图上另一条更笔直的路线,不解地问。

“那条路是新开的,服务区配套跟不上,有几个服务区的柴油是小炼油厂的,质量不行,伤发动机。而且要翻过一座山,上坡多,费油。我们走这条老国道,虽然绕一点,但全程平坦,而且我晓得晚上十点前从绵阳下高速,可以直接进城,避开查夜车的。一来一回,省下的油钱和时间,比那几十公里划算多了。”周启解释得条理清晰,不容置疑。

王浩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这才明白,开车不只是踩油门那么简单。

一路上,王浩负责白天开车,精神头足。

周启则负责晚上,以及处理路上的一切琐事。

到了服务区,王浩倒头就睡,周启则拿着个小本子,把油耗、路费记得清清楚楚。

到了成都的批发市场,天还没亮,卸货的工人都还没来。

周启不急,从驾驶室的储物格里拿出两条烟,走到市场门口的保安亭,跟值夜班的保安大哥聊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保安大哥用对讲机喊来了相熟的装卸队,优先给他们卸了货。

当别的司机还在排队等着卸货时,他们已经结完运费,在市场旁边的早餐店里,吃上了热气腾腾的担担面。

王浩第一次感觉到,跑长途原来可以这么省心,甚至还有点享受。

周启的价值,就像陈年的酒,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醇厚。

他总能通过之前七八年积累下来的人脉,找到那些别人挤破头都抢不到的优质货源。

要么是给大工厂拉精密配件,运费高,不愁结款;要么是给连锁超市送生鲜,虽然要求高,但回款周期短,资金周转快。

合作的第一年,那台解放J7的车轮几乎没有停歇过,印遍了中国大大小小的国道和高速。

车轮滚滚,日夜兼程,带回来的是一笔笔实实在在的收入。

年底,两人依旧是在那家熟悉的大排档,还是那张油腻腻的塑料桌。

只是这一次,桌上摆的不是凉菜,而是硬菜。

账本也换了个新的。

周启把最后一笔账目记上,用计算器按下等于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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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个鲜红的数字——“870000”——出现在计算器屏幕上时,王浩的心跳声,几乎盖过了周围的喧闹。

“我的天……”他一把抢过计算器,自己手指颤抖地又按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肉都在颤动,“启子,咱俩……咱俩发了!真的发了!”

他二话不说,当场拿出手机,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给周启的银行卡转了17万4千块。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转账成功”四个字,王浩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的人生达到了第一个巅峰。

他拍着周启的肩膀,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启子,看到了吧!跟着我没错!我这台车,就是咱俩的聚宝盆!明年,哥带你赚个更大的!”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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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启看着手机短信提示的入账信息,脸上依旧是那种波澜不惊的平静。

他只是“嗯”了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滚烫的茶水,熨帖着他的食道,也压下了他心里翻涌的思绪。

王浩完全没注意到周启的这份平静,他所有的感官都被那笔近七十万的巨款给占据了。

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汽车销售店,全款提了一辆崭新的白色丰田汉兰达。

他开着这辆新运动型多功能车,特意在老胡同口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摇下车窗,跟每一个路过的街坊邻居热情地打招呼。

“哟,浩子,发大财啦!换新车了!”

“哪里哪里,小打小闹,混口饭吃。”王浩嘴上谦虚着,方向盘上的手指却兴奋地敲着节拍。

他享受着众人羡慕的目光,心里那份“车主”的优越感,像发酵的面团一样,迅速膨胀起来。

他觉得,这一切的成功,都源于他当初那个英明的决定——买下了那台解放J7。

那台车,就是会下金蛋的鸡。

而周启,自然就是那个帮忙捡鸡蛋,并分到几个鸡蛋的人。

当一个人习惯了站在高处,就很容易忽略脚下的基石。

日子久了,王浩越来越把周启的付出看作理所当然。

有一次在河南安阳的服务区,天气炎热,几个跑长途的司机光着膀子,围在一棵大树下乘凉吹牛。

有人认出了王浩那台保养得油光锃亮的J7,羡慕地问他一年能跑多少。

王浩很享受这种时刻,他从兜里摸出一包软中华,给每人散了一根,然后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个烟圈,伸出七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刨掉所有开销,纯到手,大概这个数。”

“嚯!老板厉害啊!这可比我们给公司开车强多了!”旁边一个脸膛黝黑的司机竖起大拇指,又用下巴指了指正在车底下,满身油污地检查传动轴的周启,“那这位兄弟呢?跟您合伙的?”

王浩咧嘴一笑,声音大了几分,带着一丝炫耀的口吻:“他啊,跟我合伙的,主要负责跟车,打理些杂事。我还能亏待兄弟?辛苦费肯定少不了他的!”

那句轻描淡写的“跟车嘛”,和那个“辛苦费”的定位,像一根看不见的、生了锈的钢针,狠狠地扎在了车底下周启的心上。

他没有抬头,脸上沾着油污,看不出表情,只是手里的扳手,又默默地紧了一圈螺丝。

人与人之间的裂痕,往往不是因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就是由这些不起眼的、带着刺的小事,一点一点,慢慢撬开的。

他们生意里有个重要的长期客户,是广州做建材批发的李老板。

李老板是个精明的广东人,五十多岁,生意做得很大。

他之所以愿意把大部分货运都交给周启他们,就是因为周启。

周启总能帮他把瓷砖、卫浴这些易碎品的损耗降到最低,而且时间掐得比电脑还准,从未耽误过他的工期。

有一次,李老板有一批从佛山定制的高档瓷砖要紧急运到郑州一个新开盘的楼盘,时间非常紧。

他直接打电话给周启,用带着广式口音的普通话说:“小周啊,还是你亲自过来一趟啦,这批货很急的,别人我信不过。”

当时王浩就在旁边,把电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等周启挂了电话,他的脸当场就拉了下来,一股酸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嘿,这李老板真有意思啊。我这个车主在这儿坐着,他倒直接认上你了。怎么着,离了你周启,我这车还开不到广州了?”

周启看了他一眼,没跟他争辩。

他只是默默地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准备南下。

那笔17万4千块的分红,周启一分钱都没有乱花。

他每个月只给自己留下三千块的生活费,剩下的钱,连同他之前所有的积蓄,都存进了一张独立的银行卡里。

这张卡,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包括他父母。

他在等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在合作的第二年春天,悄然而至。

通过之前在物流公司工作时结识的一位老领导,周启搭上了一条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线——一个叫“宏达实业”的大型跨国企业。

他们在中国西部投资了一个新的能源项目,有一批价值数千万的德国进口精密医疗设备,需要分批从上海港运到数千公里外的大西北戈壁滩上的项目基地。

路途遥远,路况复杂多变,从江南水乡的平原到黄土高原的沟壑,再到戈壁滩的无人区,温差、海拔、颠簸,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造成的损失都是天文数字。

消息一传出,整个运输圈子里,有实力的大车队都跃跃欲试,但又都望而却步。

风险太高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货物运输,而是堪比高科技押运。

但周启,却从这巨大的风险背后,嗅到了改变命运的气息。

运费高得惊人,一趟的纯利,几乎能顶得上他们之前辛辛苦苦跑三个月。

他决定赌上自己的全部。

接下来的两个月,周启几乎把所有醒着的时间都扑在了这个项目上。

他跟王浩说要去开拓新客户,然后自己一个人,坐着最慢的绿皮火车,沿着地图上的预定路线,一站一站地实地考察。

哪个路段有隐蔽的坑洼,哪个地方的桥梁有限重,哪个无人区路段手机会没有信号,他都用一个小本本,密密麻麻地记了下来。

他熬了整整三个通宵,用他那台老旧的二手笔记本电脑,做出了一份长达三十多页的演示文档。

方案里,不仅有精确到小时的行车计划,还有针对各种极端天气和突发状况的应急预案,甚至连车辆在不同海拔下的功率衰减和油品选择都考虑了进去。

最后一次去上海宏达总部谈判,会议室里坐着好几个竞争对手,都是些人强马壮的大车队老板。

他们有的吹嘘自己有多少台车,有的炫耀自己跟官方有什么关系。

轮到周启时,他没说那些,只是把自己的演示文档投到大屏幕上,条理清晰地讲解了十五分钟。

宏达实业的负责人刘总,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从头到尾没有打断他。

等周启讲完,刘总扶了扶眼镜,没有看那些车队老板,而是盯着周启,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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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刘总终于开口,声音温和但有力量,“我看过不下二十份运输方案,你是唯一一个把我们自己都没想到的细节考虑进去的人。这个项目,我信你。”

意向合同签下来的那一刻,周启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消息传回王浩那里,王浩兴奋得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他立刻打电话,在县城最豪华的饭店订了一个大包间,把他所有能叫上的亲戚朋友都请了过来。

酒桌上,觥筹交错,马屁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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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浩彻底喝高了,他搂着周启的脖子,舌头都大了,满嘴酒气地喷在周启脸上:“启子……看见没!咱俩……咱俩这是要一飞冲天了!这……这单子跑下来,哥直接去市里给你嫂子买个门面房!”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夸王浩有眼光,有魄力,是做大事的人。

王浩被捧得晕乎乎的,他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饭店门口他那辆新提的汉兰达,大着舌头对全桌人,更是对周启说:“我跟你们说……我这兄弟,周启,脑子好使!但是!你们都得记住了,咱能有今天,能拿下这么大的单子,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我这台‘挣钱机器’!靠的是我王浩的本钱!”

他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然后又转向周启:“启子,你放心!等这单跑完……我……我给你包个二十万的大红包!但你也要明白,没有我这车,你那方案做得再漂亮,那也是废纸一张!”

那句话,就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了周启心里那杆早已倾斜到极限的天平上。

周启笑了,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却让王浩觉得有些陌生的笑容。

他没说话,只是端起桌上的分酒器,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白酒,然后站起来,对着王浩,一饮而尽。

那滚烫的酒液,像一条火线,从他的喉咙一直烧到胃里,也烧掉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出发去上海拉第一批设备的前一晚,最后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解放J7加满了油,洗得一尘不染。王浩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用一块鹿皮巾,一遍遍地擦拭着他心爱的方向盘,满脑子都是用这笔巨款换一套江景大平层的美好画面。

他看到周启正在驾驶室的卧铺上,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背包,便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对了,启子,宏达的正式合同你放哪了?明天一早装货的时候,刘总那边要核对原件的。”

周启拉上背包拉链的动作,在那一刻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王浩的问题,而是转过身,从背包最里面的夹层里,拿出另外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件,递了过去。

王浩疑惑地接过来,展开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份车辆购置的意向合同,以及配套的银行贷款审批通过函。

在买方一栏,赫然签着两个龙飞凤凤舞的大字:周启。

“你小子可以啊!”王浩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哈哈大笑,他以为周启是想通了,准备也买辆车,两人把生意做大。

他兴奋地一拳捶在周启的肩膀上,“存够钱也想买车了?行啊!有出息!等跑完这趟,哥给你参谋参谋,也买个J7,咱俩组个兄弟车队!”

周启摇了摇头,他从王浩手里抽回那份文件,小心地放回包里。

他抬起头,用一种王浩从未见过的、极其平静又极其陌生的眼神,直视着王浩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顺从和沉默,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

“浩子,这是我们一起跑的最后一趟。明天开始,宏达的单子,我自己跑。”

驾驶室里那股混合着烟草和汗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王浩脸上的笑容,像被零下三十度的寒风吹过,僵在了嘴角。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启,仿佛在看一个刚刚从天而降的陌生人。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涩而嘶哑,“你自己跑?你用什么跑?用你那张嘴皮子跑吗?”

周启没有再做任何解释。

他背上自己的双肩包,拉开车门,干净利落地跳了下去。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明天你就晓得了。”

说完,他消失在服务区昏暗的灯光下,只留给王浩一个沉默而决绝的背影,和一辆冰冷的、充满了疑惑与不安的解放J7。

夜风呜咽着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泡面包装袋,王浩一个人坐在死寂的驾驶室里,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抓不住任何东西的巨大恐慌。

他想不明白,周启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疯了,还是在跟他开一个他完全笑不出来的玩笑。

这一夜,王浩几乎没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他就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把车开到了宏达实业在上海港的指定仓库。

他想了一整夜,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周启肯定是在为那两成的分红赌气,想用这种方式逼他让步。

他决定采取主动,先把货装上车,造成既定事实,等上了路,在几千公里的漫漫长途中,他有的是时间和办法,把周启这个“闹脾气”的兄弟给哄回来。

他把车稳稳地倒进装货平台,跳下车,正准备去找仓库的调度员。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宏达实业项目组”工牌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客气地拦住了他。

“您好,是王浩师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