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年羹尧谨奏,臣今日一万分知道自己的罪了。”

雍正三年十二月,一份沾着泪痕的折子送进了紫禁城养心殿,写这份折子的人,此刻正像一条断了脊梁的癞皮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谁敢相信,就在短短一年前,这个人还穿着御赐的黄马褂,骑着高头大马,让当朝的王公贝勒们跪在尘土里给他磕头。

那时候的他,是雍正爷心尖上的“恩人”,是手握几十万大军的“西北王”,可眨眼之间,曾经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凄惨。

这份名为《乞怜折》的文书,字字句句都在求一条活路,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主子,看完之后只是冷冷地把折子扔到了一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雍正二年十月,北京城的秋风里都带着一股子躁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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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尧进京了。

这位刚平定青海的大将军,那排场简直大得没边,他甚至都没把自己当成臣子,而是把自己当成了这家江山的“二把手”,你瞧瞧那个架势,直隶总督李维钧、陕西巡抚范时捷这些平时威风八面的封疆大吏,为了迎接他,竟然得跪在道路两旁,还得用膝盖当脚,跪着送他离开。

这哪里是官员之间的礼节,这分明就是奴才在伺候主子。

更让人看了直吸凉气的是,到了京城郊外,那些奉命来迎接的王公大臣们跪了一地,年羹尧呢?他大喇喇地坐在马上,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最多也就是微微点个头,算是给了这帮皇亲国戚一个面子。

进了宫,见到了雍正皇帝,这哥们儿依然是一副“咱俩谁跟谁”的架势,行礼都敷衍得不行,好像这皇位是他帮着雍正坐稳的,雍正就该对他客客气气的。

奇怪的是,面对这种几乎要把“狂”字写在脸上的举动,雍正不仅没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夸他,甚至说了句让所有人都起鸡皮疙瘩的话,说他不想做一个辜负功臣的皇帝,也希望年羹尧不要做一个辜负他的功臣。

这话听着是恩宠,现在回头细品,简直就是要把人送上断头台的前奏,那是猎人在磨刀之前,给猎物喂的最后一口饱饭。

年羹尧是真没听出来话里的杀气,他觉得这是皇帝拿他当自己人呢,十一月,雍正大手一挥,让他回西北继续当他的土皇帝,官职照旧,荣誉照旧,这一招叫“放虎归山”,但很多人没看明白,这山上的猎人,手里已经端起了上了膛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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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尧前脚刚走,雍正后脚就开始忙活了,这次他没发圣旨,也没开朝会,而是玩起了一种极为阴狠的手段——写密折。

密折可不是发朋友圈,是一对一的私聊,是皇帝和大臣之间见不得光的悄悄话。

雍正先找到了直隶总督李维钧,这人可是年羹尧的铁杆死党,雍正在密折里说得那叫一个语重心长,说最近年羹尧这人有点不对劲,爱揽权,有些弄巧成拙的意思,让李维钧离他远点,别让他发现了。

李维钧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后背的汗瞬间就下来了,这哥们儿是个典型的职场老油条,想两头不得罪,嘴上答应着万岁爷说得对,背地里却想着怎么帮年羹尧遮掩过去,把这事儿给混过去。

他以为自己这点小心思能瞒得过雍正?

结果雍正反手就是一句警告,告诉李维钧,如果不跟年羹尧划清界限,将来怕是连脑袋都保不住。

这一招太狠了,直接就是诛心。

除了敲打年羹尧的死党,雍正还找了一批跟年羹尧没交情的人,比如湖广总督杨宗仁,这次雍正问得更直接,问杨宗仁,就他所知道的,年羹尧这人到底咋样?是个纯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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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仁那是什么人?官场老狐狸了,一闻这味儿就知道风向变了,立马意识到,皇帝这是要磨刀霍霍向猪羊了,如果不赶紧递上一把刀子,下一个倒霉的可能就是自己。

还有个河道总督齐苏勒,这人本来跟年羹尧井水不犯河水,雍正却在密折里挑拨离间,说年羹尧以前经常在背后说齐苏勒坏话,说他不学无术,不能料理河务。

这话一传过去,齐苏勒那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原本没仇也变成了有仇。

这几个月里,从紫禁城飞出的密折像雪片一样,飞向全国各地的封疆大吏手中,内容虽然各不相同,但核心意思只有一个:年羹尧要倒霉了,你们看着办,是跟着他一起死,还是踩着他的尸体表忠心?

这一招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不用一兵一卒,光靠几封信,就把年羹尧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关系网,拆得七零八落。

时间到了雍正三年三月,天上有个什么“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景象。

按照当时大清朝的规矩,这是天大的吉兆,象征着皇帝圣明,老天爷都给面子,各地的封疆大吏们都得上表祝贺,拍拍皇帝的马屁,年羹尧自然也不能落下,赶紧写了份贺表送上去。

坏就坏在这个贺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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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尧平日里狂惯了,字儿写得本来就潦草,结果把成语“朝乾夕惕”写成了“夕阳朝乾”。

这“朝乾夕惕”意思是白天勤奋,晚上警惕,形容皇帝勤政爱民,可这“夕阳朝乾”四个字一颠倒,味道全变了,听着就像是说皇帝这太阳快要落山了。

就这么个笔误,放现在顶多就是罚酒三杯的事儿,哪怕在以前,也就是个失仪的罪过,但在当时,这成了要命的把柄,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雍正拿到这贺表,直接炸了,他在朝堂上把桌子拍得震天响,说年羹尧不是个粗心人,这分明就是故意的,这是不愿意用“朝乾夕惕”这四个字来形容朕,这是心里没我这个皇帝,这是大不敬!

这逻辑,简直就是降维打击,根本不给你辩解的机会。

这下好了,就像是发令枪响了,之前那些还在观望的官员们,一看皇帝都亲自下场找茬了,那还等什么?

赶紧咬吧!

这墙倒众人推的场面,真是把人性这点脏东西抖搂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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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扑上来咬人的,恰恰是当年跪舔年羹尧最狠的那帮人。

咱们前面说的那个陕西巡抚范时捷,是清朝开国功臣范文程的孙子,那是正儿八经的红得发紫的出身,可当年为了巴结年羹尧,那是恨不得给年大将军舔鞋底,甚至还搞出了跪迎年羹尧这种丢尽了读书人脸面的事儿。

现在呢?

他一看风向不对,立马变脸,那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一口气参了年羹尧五条大罪,甚至把年羹尧手下在郃阳县杀害无辜老百姓的事儿都给抖出来了,这可是年羹尧的致命伤。

还有个叫蔡珽的,这人更是个极品,当年受过年羹尧的恩惠,现在为了表忠心,咬得比谁都凶,连年羹尧以前怎么欺负他的陈年旧账都翻出来了,甚至连年羹尧家里藏了多少钱,用了什么违制的器物,都给扒了个底朝天。

雍正看着这些人的表演,心里估计在冷笑。

都是一帮见风使舵的小人,但他现在需要这些小人,因为只有这帮昔日的“自己人”捅出的刀子,才最痛,才最能让年羹尧百口莫辩,才能让天下人看看,这年羹尧是多么的众叛亲离,多么的十恶不赦。

不到一个月,年羹尧就被撸掉了川陕总督的位子,贬到杭州去当个将军。

这一路,原本前呼后拥、威风八面的大将军,瞬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些曾经巴结他的人,现在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一星半点的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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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尧到了杭州,竟然还抱有一丝幻想。

这哥们儿也是天真得可爱,都到了这步田地了,还写信跟雍正说,想进京见皇上一面,把话说清楚,把心里的委屈倒一倒。

他大概还以为这是两口子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只要见了面,凭着自己以前的功劳,凭着皇上以前对自己的宠信,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雍正的回复冷得像冰,直接告诉他,都这时候了,还想讨价还价?杭州将军你也别当了,就在旗营里当个闲散章京吧。

闲散章京是个什么官?

说白了就是个看大门的小队长,手里没权没兵,也就是混口饭吃。

曾经手握几十万大军,一跺脚西北都要抖三抖的抚远大将军,现在要在杭州城的寒风里看大门,受那些低级军官的白眼,这落差,估计比杀了他还难受,这就是雍正的手段,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要让你在临死前,把尊严丢得干干净净。

但这还不算完,雍正为了杀得“合理合法”,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特意派了年羹尧的死对头拉锡去杭州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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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拉锡也是个狠角色,知道皇上这是给他报仇的机会,也是考验他的时候,于是星夜兼程,只用了八天就从北京冲到了淮安,然后改水路杀到杭州。

见了面二话不说,直接上锁链,抄家,把年羹尧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来。

年羹尧被押送回京的时候,估计心里还在想,我到底做错了啥?我不就是狂了点吗?我不就是有时候没大没小了吗?

他永远不会明白,在皇权面前,狂就是最大的死罪,功高震主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当你觉得自己不可替代的时候,也就是你该消失的时候了。

人被抓回来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弄死他的问题了。

三法司的大臣们那叫一个效率高,没几天就给年羹尧凑出了九十二款大罪。

这九十二条里,光是够死刑的就有三十多条,什么大逆不道、欺君罔上、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反正能想到的罪名全给安排上了,每一条都能让他死个十回八回。

为了让这事儿看起来更像是“替天行道”,雍正还搞了一出舆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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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开始流传一个说法,说年羹尧出生的时候有白虎之兆,这家伙是白虎星下凡,天生就是来克主子的,是大凶之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安社稷。

这招太毒了,直接把政治斗争上升到了玄学高度,让老百姓觉得,杀年羹尧那是顺应天意,是为民除害。

就在这最后关头,年羹尧终于崩溃了,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幻想,在冰冷的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他趴在刑部大牢冰冷的地上,颤抖着手写下了开头那份惨不忍睹的《乞怜折》,他在信里哭着喊着说,主子哪怕饶我一条狗命,让我以后做牛做马慢慢赎罪也行啊,我不求官复原职,只求能活着,哪怕是去守皇陵,哪怕是去充军,只要能留口气就行。

可惜,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雍正看着这份折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冷冷地说了一段话。

大意是说,你这九十二条罪,条条当诛,朕现在让你自尽,不把你拉到菜市口凌迟处死,不杀你全家,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你就算是死,也得对朕感恩戴德,要是敢有一点怨气,你下了地狱都不得超生,永世都要受那油锅煎炸之苦。

年羹尧拿着那条白绫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起当年在西北大杀四方的日子,有没有想起那个让他意气风发的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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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辈子,成也雍正,败也雍正。

他以为自己是雍正的兄弟,是这个大清帝国的合伙人,其实在雍正眼里,他不过是一条用完了就可以扔的抹布,是一把生了锈的刀。

至于那个想骑墙的李维钧,下场也没好到哪去,因为替年羹尧藏匿财产,被革职抄家,最后死在了冰冷的监狱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那个疯狗一样的蔡珽,虽然咬人咬得凶,但也没落着好,后来因为别的事儿犯了众怒,也被判了斩监候,整天在牢里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被拉出去砍了。

还有那个见风使舵的范时捷,虽然在倒年的时候立了功,但雍正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种没有脊梁骨的小人,今天能卖年羹尧,明天就能卖朕,于是找了个由头把他革职赶回了老家,让他一辈子翻不了身。

这帮人斗来斗去,算计来算计去,最后都成了皇权脚下的炮灰。

年羹尧死了,死得透透的,但他留下的那个“夕阳朝乾”的教训,却像个笑话一样,挂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晃晃悠悠了几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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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事儿,当初那一个个为了功名利禄争得头破血流,到头来,谁又真的赢了呢?不过都是这盘大棋局里的一颗棋子罢了,用的时候拿起来,不用的时候,随手就丢进了垃圾堆,连看都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