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十年代的村庄里,小卖部就是在贫瘠的岁月里一盏温暖的灯。童年的快乐,总与大爸家那间小小的屋子紧密相连。
记忆里的小卖部,主营着盐、酱、醋、糖,还有烟酒和日用品。但于我而言,它最迷人的地方,是那为数不多的小零食。那时,家里的经济拮据,很少有闲钱给我们小孩子挥霍。能吃上一包零食,是一件足很奢侈的事情。唯有生病时,这个规矩才会被破例。以不好好吃药打针为“要挟”,就是为了获得那期盼已久的“奖励”,吃到嘴里才会乖乖地吃药、打针,仿佛那零食才是驱散病痛的良药。有时,这份“奖励”甚至会升级为一包五毛钱的泡面,那名字叫“三斤花”或“福满多”,三层面饼,外加一个料包和酱包,便能让我心满意足地享用一顿,连汤也得喝个精光,味蕾得到极大的满足。
我家在村里算是一个很小的家族。爷爷育有六个孩子,父亲排行老二,三个姑姑嫁去了外村,本村只有父亲和大爸、三爸。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由于家产分割、赡养老人等种种现实原因,许多兄弟妯娌之间关系紧张,甚至反目成仇。然而,我的母亲和大妈的妯娌关系,却是一个罕见的例外。她们相处和睦,互帮互助,从未红过脸,这份情谊一直延续至今,也算是村里的一段佳话。也正因为父辈们之间这份难得的融洽,我与小卖部的故事才得以发生。
大爸家的小卖部,就开在他家院子外面。一扇绿色的单扇铁门,是它最显著的标志。这扇门有个特别的“脾气”,一打开,就会发出“滋啦啦”的刺耳声响。一进门,便是一个平整的水泥台子,上面零星地摆放着一些小商品。那时候,还没有如今这样花哨的货架,台子后面靠墙,是大爸用木头搭起来的置物架。置物架与水泥台之间留着一条窄窄的过道,台子后面还放着一个老式的冰柜。小卖部平时不常有人守着,大多时候是锁着门的。只要有人来,喊一声“庚祁嘞”(武山方言,买东西的意思),他们便会闻声赶来开门招呼。
小时候的我,有一个特殊的“天赋”——听力格外敏锐。只要听到那扇铁门“滋啦啦”一声响,无论我在村子的哪个角落,正在做什么,都会立刻像一阵风似的飞奔过去。有时,顾客还没进门,我已经捷足先登,溜进小卖部,只为能蹭上一点吃的。幸运的是,我的大爸和大妈对我格外偏爱,每次都不会让我空着手出来,总会塞给我一个小糖果、一片辣条,或是一支冰棒。也正是这份持续的“投喂”,让我养成了“耳朵尖、跑得快”"的习惯。久而久之,无论我身在何处,只要那扇门一开,我总会准时出现,而我的嘴巴,也总会被“投喂”一番。
生活在农村的我们,小时候也有自己的“挣钱之道”。我们会跑到山里,采摘一些中草药,然后卖给收购商,换些零花钱。大爸家的小卖部,不仅卖东西,还收购药材。因此,我采的药材,自然而然地都卖给了大爸。
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第一次采摘“淫羊霍”(我们当地叫“鸡蛋皮”)的情景。我小心翼翼地将采来的草药装进袋子里,数量并不多(其实没劲,光捋了一些叶子)。我心里清楚,这样的药材,在别的地方肯定没人收。然而,当我把袋子递给大爸时,他却拿上称认真的称一称,更是爽快地给了我五毛钱。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靠自己的劳动赚到的钱,我紧紧攥着那皱巴巴的五毛钱,生怕一松手就会弄丢。
回到家,我攥着这皱巴巴的五毛钱,开始了我“奢侈”的消费计划。我分了好几次,一次次地跑到小卖部。我趴在那水泥台子前,眼睛里闪烁着对零食的渴望。我分三次买了一毛钱的小冰棍、一片一毛钱的辣条、一颗彩色包装的大大泡泡糖。当我用掉了三毛钱,只剩下最后两毛钱时,心里盘算着该买哪一样才能让这份快乐延续得更久,最后还是买了两片辣条。每次去买东西,大爸也不嫌我烦,也不催我。
拿上买的辣条也不着急吃,还要跑回家,找母亲要上一块馍馍,撕下一块辣条,就一口馍馍,我吃一口,给姐姐分一口,吃到最后还会细细的把拿了辣条的手指放在嘴里舔一遍,回味美味的余香.......
那间小卖部,早已不在,但开门的“滋啦啦”声和被“投喂”的喜悦,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