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午后,我站在中建集团财务部门的大门外,手里紧攥着一沓账单,心里七上八下。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催这笔60万的工程尾款了,却总是吃闭门羹。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
"林总今天在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前台小姑娘抬头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不耐烦:"又是你啊?林总开会去了,你下周再来吧。"
我苦笑道:"小妹妹,你上周也是这么说的。我们是小公司,这笔钱对我们太重要了,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从里屋走出来,正是我苦等多时的林总。他脸上挂着官方的微笑,却让人感到一丝寒意:"哟,老李啊,又来了?"
我赶紧迎上去:"林总,咱们那个项目的尾款,已经拖了三个月了。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工程验收后七天内付清,现在都90多天了..."
林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情:"怎么,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我的心一沉,空气似乎凝固了。公司十几个工人的生计全压在这笔钱上,我不能就这么回去。
"林总,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们公司资金周转困难,工人们还等着发工资..."
林总冷笑一声:"困难?谁没困难?你以为我们中建是印钞机啊?"他转身就走,丢下一句:"等通知吧,催也没用。"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攥紧了拳头,却又无可奈何。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老婆发来的消息:"儿子的学费交了吗?学校催了好几次了。"
屏幕上那行字像刀子一样刺痛我的眼睛。这一刻,我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回到我的小型装修公司,员工们期待的眼神让我心如刀绞。这是一家我和发小王明一起创办的小公司,专做工装装修。平日里十几号工人,大多是附近村里的农民工,质朴忠厚。
"老板,钱要回来了吗?"老张是工人头儿,五十出头,脸上的皱纹里藏着对生活的辛酸。
我摇摇头,勉强笑道:"再等等,林总说很快就处理。"
谎言说出口,我自己都感到一阵刺痛。办公室里一片沉默,大家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又一个月发不出工资了。
王明拍拍我的肩膀:"要不咱们去市里投诉?中建集团再大,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我苦笑着摇头:"投诉有用吗?人家是行业龙头,咱们这小公司,惹不起啊。"
晚上回到家,饭桌上异常沉默。老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老李,咱们家存款都用完了,儿子下学期的学费还差两万..."
我放下筷子,掩饰不住疲惫:"我知道,我再想想办法。"
那晚,我辗转难眠。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更衬托出夜的静谧和我内心的焦灼。我翻开工程合同,一遍又一遍地阅读付款条款,希望能找到突破口。
合同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可现实却是大公司对小公司的盘剥。我想起林总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第二天一早,我做了个决定——不能再这样被动等待了。我给王明发了条信息:"今天咱们去中建总部,不要钱就不回来!"
王明很快回复:"早就该这样了!我叫上老张他们一起,人多壮胆!"
我摇摇头,回复道:"不用,人多反而给人口实。就咱俩去,态度坚决点,但别冲动。"
九点整,我们准时出现在中建集团总部大楼前。这是座气派的二十层写字楼,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彰显着财富与权力。而我们,只是想拿回自己应得的那一份。
前台依然是那个冷漠的小姑娘,见到我们就皱起眉头:"又来了?我说了林总很忙的。"
我不卑不亢地说:"麻烦你告诉林总,我们今天不走了,除非结清工程款。"
小姑娘一愣,随即拿起电话,低声说了几句。不一会儿,林总出现了,脸色阴沉得可怕。
"老李,你这是什么意思?讹人是吧?"林总的声音不大,却充满威胁。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地说:"林总,我们只是想拿回自己的血汗钱。合同上写得清楚,工程验收合格后七天内付清尾款。现在都三个月了,我们的工人家里都等着钱过日子啊。"
林总冷笑道:"你知道我们中建每年和多少供应商合作吗?都像你这么着急,我们忙得过来吗?"
我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林总,我不管其他供应商,我只知道我的工人等不起了。今天这钱不结清,我们就不走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几个保安已经悄悄靠近。王明紧张地拽了拽我的衣袖,但我没有退缩。
林总眯起眼睛,像是在评估我的决心:"你这是威胁我?"
我摇摇头:"不是威胁,是请求。林总,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您是我,您会怎么做?"
出乎意料的是,林总突然笑了,但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好,我给你个机会。今天下午三点,你带着工程的全部资料来我办公室,我亲自审核。如果没问题,一周内打款。"
我松了口气,但林总接下来的话又让我紧张起来:"不过,如果我发现有任何问题,别说这60万,之前付的140万我都要想办法收回来!"
我和王明对视一眼,内心忐忑不安。我们的工程做得扎实,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林总会不会故意挑刺儿?
午饭时间,我们在附近的小面馆匆匆吃了碗面,王明一直心神不宁:"老李,你看林总那表情,肯定要找茬。咱们的资料没问题吧?"
我翻看着工程资料,每一项都检查了又检查:"应该没问题,施工日志、材料清单、验收报告都齐全。不过..."我迟疑了一下,"我怕他故意刁难。"
王明苦笑:"那咱们还去吗?"
我放下资料,目光坚定:"去,必须去!钱是我们的,怕什么?"
下午三点整,我们再次站在了林总的办公室门口。秘书把我们请进去后,林总已经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资料带来了吗?"他头也不抬地问。
我把厚厚的文件夹放在他面前:"都在这里,包括施工合同、施工日志、材料清单、验收报告,还有贵公司签字确认的各项文件。"
林总翻看了一会儿,突然抽出一张纸:"这个地方,材料用量和预算不符,超出了15%。"
我凑过去看,是一份瓷砖用量统计:"林总,这是因为现场临时变更,您们的项目经理要求增加了卫生间的瓷砖铺设面积,这里有变更单和他的签字。"我翻到另一页指给他看。
林总皱起眉头,又翻到另一处:"这里,工期延误了两周,按合同应该扣款的。"
王明忍不住了:"林总,那是因为你们中建自己的主体工程延期,导致我们无法按时进场。这里有贵公司项目部的书面说明。"
林总脸色越来越难看,显然没料到我们准备得如此充分。他又翻了几页,指着一处质量检测报告:"这个报告日期有问题,和施工日志对不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仔细看了看日期,发现是填写日期的笔误,实际内容并无问题。我正要解释,林总突然合上文件夹,冷冷地说:"行了,资料我看完了,有问题我会通知财务。你们可以走了。"
我愣住了:"林总,那尾款什么时候能到账?"
"通知你的时候自然会到账!"林总不耐烦地挥挥手。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再争取一下:"林总,我们的工人真的等不起了。能不能给个具体时间?"
林总猛地拍桌而起:"你们这些小公司就是不懂规矩!我说了会处理就会处理,催什么催?!再催信不信我投诉你们服务态度有问题?!"
我和王明面面相觑,不敢再说什么。离开中建大楼时,我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他就是在故意拖延。"王明愤愤地说,"找各种借口不付款。"
我点点头:"是啊,大公司欺负小公司,这种事太常见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给林总打电话,但不是无人接听就是被告知"正在处理"。工人们已经开始闹情绪,有几个甚至威胁要去工地闹事。
就在我走投无路之际,一个意外的电话改变了局面。
"是李老板吗?我是市建委的陈主任。"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我愣了一下:"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接到举报,说中建集团拖欠你们工程款,情况属实吗?"
我没想到会接到这样的电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最后,我决定如实相告:"是的,陈主任。他们拖欠我们60万工程尾款已经三个月了,我们多次催要无果。"
陈主任听了,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种行为是违反《建筑市场管理条例》的。我们已经约谈了中建集团的负责人,要求他们一周内解决此事。如果还不解决,将对他们进行行政处罚,并在年度评优中予以减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太感谢您了!但是...请问是谁举报的?"
陈主任笑了笑:"这个我不方便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现在我们正在整治建筑市场拖欠款问题,你们这个案例正好被纳入了典型督办。"
挂了电话,我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明和工人们。大家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三天后,我收到了林总的电话,语气出奇地客气:"老李啊,那个工程款的事我已经让财务处理了,今天下午就能到账。"
果然,当天下午,60万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了公司账户上。我立即安排发放工人工资,看着大家喜笑颜开的样子,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事后我才知道,原来是王明偷偷去市建委投诉了。他不好意思地对我说:"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想试一试,没想到真管用。"
我拍拍他的肩膀:"做得对!咱们拿的是自己的血汗钱,凭什么让他们随意拖欠?"
这件事过去一周后,我意外地接到了中建集团采购部的电话,对方竟然是来询问我们能否承接他们下一个项目的装修工程。
电话那头的女声解释道:"林总被公司调离了采购部门,我们新领导要求规范供应商管理,特别强调了按时付款。听说您的工作质量很好,所以想请您继续合作。"
我笑着回答:"乐意之至,但有个条件——按时付款必须写进合同,并有明确的违约条款。"
对方痛快地答应了。
这个冬天不再寒冷。当我把尾款的事情和老婆讲述时,她感慨道:"做人做事,还是要硬气点。大公司欺负人,不代表他们有道理。"
我点点头:"是啊,天道酬勤,该是自己的,就一定要争取回来。"
窗外,冬日的阳光温暖而明媚,就像我此刻的心情。这60万不仅解决了燃眉之急,更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商业社会中,公平从来不是别人施舍的,而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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