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冬天,重庆的天气冷得出奇。
夜里能听见山风刮过嘉陵江,哨兵缩着脖子站岗,手里握着步枪,也握着半截冷馒头。
可即便是这样的夜晚,城里的灯却没灭。
防空洞里有人在试验电机,有人在画图纸,还有人捧着地图,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
说起来有点难以想象,那会儿全国打得焦头烂额,沿海一线几乎全都沦陷,许多地方连饭都吃不上。
可四川,尤其是重庆和绵阳周边,却像是另一个世界。
不是太平——空袭几乎从不间断。
但这地方,硬是成了那个年代最稳定的地方之一。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往前推几年。1938年春天,长沙大火刚过,武汉保卫战正打得激烈。
那时候,国民政府做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把首都临时迁到重庆。
不是因为喜欢山多路险,而是没办法。
南京丢了,上海也守不住,广州、福州、连云港全都被日军封死,沿海一带基本断了气。
继续留在东部,随时可能被一锅端。
只有西南,尤其是四川——当时叫“川康”,地形复杂,敌军不好进。
退无可退的选择。
可四川不是个理想的接收地。
那时候进川的路,叫“蜀道”,当真是“难于上青天”。
想从宜昌走水路进来,得绕三峡;想从贵阳走陆路,悬崖边修的路,稍有不慎就翻车。
可就这,数以千计的工人、教师、学生、专家,带着仪器、图纸、设备,硬生生进了山。
有个细节挺让人动容。1938年,浙江大学西迁,一路从杭州走到贵州,再进四川。
物理系的一个教授,带着一台磁共振仪器,设备太大,只能拆成几部分用肩抬。
一路过来,翻山越岭,居然真就没掉零件。
后来他在重庆说了一句:“我们不是来逃难的,是来继续上课的。”
这样的事不止一件。
西南联大、中央大学、同济大学、交大工学院,几乎都曾在四川有过落脚点。
不是短暂停留,是完整地把教学和研究搬了过来。
工厂也是一样。
南京兵工厂、汉阳兵工厂、上海江南造船厂的设备,一车车拉进四川深山。
有人笑说,四川这地儿,像是国家的“后手”——其实一点不夸张。
更扛事儿的是人。
川军在抗战里名声不小。
不是因为装备多,也不是战术高明,而是因为拼得凶。
那会儿,四川出兵最多,光正规部队就超过350万人。
很多人赤脚出征,穿着草鞋,拿着老式步枪。
可他们从来不是退缩的那批。
有个姓廖的团长,在滇西作战时,带着全团只剩三百人,从敌军包围中突围。
他自己腿上中两枪,硬是用绑带缠着继续指挥,还喊了一句:“川人不死,阵地不丢。”后来被救出来,送到重庆疗伤,记者来采访,他却只说了一句:“还有人比我更值得写。”
这事儿后来没登报,但在伤员之间传开了。
那几年,四川的山沟沟里建起了不少“秘密单位”。
比如绵阳的“九院”,也就是今天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的前身。
当时叫“第二研究所”,专门搞核技术。
设备从美国和苏联买不到,就自己造。
风洞、热试验、材料实验,全都一点点摸出来。
有个叫陈能宽的工程师,留苏回国后主动要求调到绵阳。
有人劝他别去,说那地方条件太苦。
他只说:“国家需要技术,不在条件好坏。”到了绵阳后,他住在干打垒的土屋里,照样做高精度仪器的校准。
这些人,不是生来伟大。
他们就是在四川这片土地上,慢慢把一块块碎片拼起来。
拼出了希望。
你知道吗?1970年,中国第一颗氢弹定型实验成功,相关设计最早就是在四川完成的。
那会儿没人庆功,没有媒体报道,连参与者回信都得写“代号单位”。
再说个小细节。
成飞的老厂房最初是从东北迁来的,全靠人手翻山搬运。
第一架歼-5试飞成功那天,工人们围在跑道边看,飞行员落地后没说话,掏出一块糖递给他身边的机械师。
没拥抱没鼓掌,就一个眼神、一块糖。
这些故事,没有谁特别讲过。
但它们一直在那里。
没有高潮,没有结尾。
就像四川自己——不争不抢,却总能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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