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走了,留下了短暂的悲伤,有的人走了,留下了永远的思念,而夏老——我的老行长,他的 离开,给我们留下的是巨大的震惊和无穷的悲痛。

夏老是浙江省上虞县人,是我国早年著名教育家、《爱的教育》一书翻译者夏丐尊先生的嫡孙,是上海金融界的老前辈,也是我敬重的老行长。

我与夏老结缘于人民银行上海分行,那是1979 年,我还是一个刚进人民银行上海分行的新员工,而夏老已是拥有一万五千名干部员工的人民银行上海分行的老资格领导。当年,我们只能从行领导的名单上认识夏老,即使后来我成为行内的中层干部,也只比以前在在会议上更接近一些主席台上的夏行长。

我与夏老真正打交道始于他兼任申银证券董事长期间,那时证券业还处于“干不好就关”、摸着石子过河的时期,很多人对证券业发展的意义的理解尚处于朦胧状态。当时申银证券也处于发展初期,而夏行长的豁达、大度和对新事物的超前认识,给予我和申银证券莫大的支持。现在很多公司都存在董事长和总经理的矛盾,可在我们当年,夏老对我们经营班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们大胆干,需要我讲话,我讲话,需要我签字我来签,需要我承担责任我来担”。正是在夏老等行领导支持下,申银证券走过了一段快速发展时期,也奠定了在上海证券市场的地位,之后公司从威海路搬迁至上海黄浦区金融中心,又通过与上海财政的合作,走向股份证券公司之路。

1999 年,我去深圳工作,夏老也离休了。回上海期间,我曾到干休所去看望过他,一起 聊起银行、证券业往事,他都是喜形与色,如数家珍。

夏老离休后,并没有闲着,喜好舞文弄墨的他,潜心研究其祖父文集,散文随笔屡屡见于报端。近10 年以来,尽管他已是古稀之年,但仍笔耕不止,我收到过夏老主编出版的《夏丐尊纪念文集》、《夏丐尊散文随笔精选》、《白马湖文集》等书。另外,夏老还不知疲倦地参加各种公益性质的社会活动,如“夏丏尊小学”揭幕、纪念夏丐尊先生的学术研讨 会等。

我与夏老最后一面在几个月前,我和银行老同事——申万巴黎基金董事长姜国芳得知夏老因病住院后,就匆忙赶到华东医院去探望,哪知夏老一见到我们,立即从病床上坐起,招呼我们挨着病床坐下,吩咐陪伴的长子拿出好茶叶招待。他慈祥的笑容,爽然的谈吐,很难想象他正倍受病魔的折磨。

那一天,我们恣意畅谈,从我的《荣辱二十年》新书的出版聊起,谈及证券市场近况和种种往事;从夏老自己悉心编辑的《白马湖文集》谈起,聊到他近期的一系列创作;从夏老把家乡上虞的祖宅无偿捐赠给当地政府办夏丐尊纪念馆事情,又谈到他向上海博物馆赠送其祖父夏丐尊大批书画文物。谈到激动时,夏老还特意拿出上海博物馆捐赠的回执让我们过目。当时,我们对夏老一系列捐赠用意并不十分明白,今日方知,夏老那是在料理自己的身后事。那天整个聊天过程夏老是充满激情,谈心甚浓,但我们怕影响夏老的休息,不敢久留,离别时,他执意要送我们至电梯口,没想到,这一送竟是生离死别!

在他走几天前,我原本原打算抽个时间再去探望夏老,不料七月三日,在家随意翻阅新民晚报,读到工商银行上海分行的一纸讣告:“中国共产党党员、离休干部,原中国工商银行上海市分行副行长(副局)夏弘宁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 2010 年 7 月 2 日 8 时 46 分在上海华东医院逝世,享年84 岁”。文字怵目惊心,让人唏嘘不已。对我来说,则更是一种自责,为什么没有在夏老走之前再陪他一次?!

在夏行长的悼念仪式上,慈祥的巨幅遗照旁,一幅挽联正是夏老一生的真实写照:“成大业立言立德贤者风范誉载金融界,扬家风克勤克俭慈父情怀魂归白马湖”。

其实,生生死死,对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而言,已是平常事。但夏老对家乡,对先辈,对朋友,对社会恒久的热爱之情却让我们时刻 不泯对他的眷念。

呜呼, 痛哉斯人,高风亮节,大爱永存,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来自:阚治东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