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国王卡尔十六世和孙女埃斯特尔公主。1980年瑞典新的《王位继承法》生效，规定男女拥有平等的继承权。生于1977年的维多利亚长女成为王储。2012年2月23日出生的埃斯特尔小公主成为小王储。 （Kungahuset.se 供图/图）

卡尔十六世是瑞典钱币上的人物。他的血统来自法国，其先祖卡尔十四世·约翰是拿破仑的帝国元帅，1810年被古斯塔夫三世的弟弟卡尔十三世立为瑞典王储，1818年就任为瑞典国王，创立了贝纳多特王朝。卡尔十六世是这个王朝的第7位国王——他体格高大，这有点像瑞典人。

2012年12月12日，出席完诺贝尔颁奖典礼和晚宴后，卡尔十六世在王宫接受了南方周末记者的专访。

无论被南方周末记者称为“陛下”还是“你”，他都十分习惯——无论是上小学、中学、大学，还是在军队，同学和战友没有少跟他开玩笑。

“我预订了几本莫言的书”

南方周末：你在1973年登基成为瑞典国王起，每年都会给诺贝尔奖得主颁奖，你觉得2012年的颁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卡尔十六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中国一位作家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现在我们的得主来自世界各个地方，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对我们和瑞典来说，能够颁发这个奖，都是非常值得骄傲的。

南方周末：在所有奖项中，有没有你特别感兴趣的奖项？

卡尔十六世：物理一直是我很感兴趣的，但它也很复杂，它是个基础学科，很多新发现不那么容易被人完全理解。

颁奖仪式前，我会了解一下获奖者缘何得奖，他的成就在未来会如何造福人类。当然，作为外行我无法理解得特别透彻，但很高兴，我每年都能看到科学家的新发现，种种发现都是非常大的成就。

南方周末：诺贝尔文学奖是不是更能吸引公众的眼球呢？

卡尔十六世：确实，公众对文学奖更感兴趣一些。这次莫言的创作语言是中文，也有作品被翻译成瑞典语。过去不多，现在可能有更多人愿意了解中国，愿意读一些有关中国的东西。他写了很多关于农村的生活，写了在农村那个环境长大的故事……我相信，现在人们肯定兴趣更浓了。

南方周末：莫言的三部作品已经翻译成瑞典语，你读过吗？

卡尔十六世：我还没来得及，我打算买几本，但是不容易，我已经预定了。我从瑞典学院的秘书那里了解到，莫言的语言表达十分优美，描绘细致，写作手法独到。我很期待。

南方周末：你和诺贝尔奖得主们，包括莫言，有聊过什么吗？

卡尔十六世：有。我知道莫言在农村出生长大，我本人也对大自然、对农村生活和农民感兴趣，我们聊了一会儿，下次我去中国，他会请我去他老家，他生活的地方看看。而且，我听说他的老父亲仍然健在，已经93岁高龄了。

他向我转达了他父亲的问候，我也向他父亲转达了问候。我们都认为，到这个年纪是时候豁达一些了，毕竟已经93岁了。

南方周末：1981年到现在，你多次访问过中国，给你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哪一次？

卡尔十六世：每次去场合都不一样。第一次是正式国事访问。后来因为种种机缘，去过几次。主要是和瑞典的工程师、科学家一起去的，我与二三十位行业专家会面，还跟与瑞典有往来的人士见了面。我们参观访问了许多地方，包括数个大学和工厂。确实颇具意义，从1981年到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你们也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国王不能对诺奖结果说不

南方周末：回到诺贝尔奖这个话题，瑞典皇室对诺奖的评选是否有影响？

卡尔十六世：没有。诺贝尔奖有一系列专门的评选机构来评选诺奖得主，这个过程是十分严格，也是绝对保密的，评选委员都是各领域的专家，皇室绝对不会插手评选过程。皇室只有在颁奖的时候参与其中，并邀请各位得主前往皇宫，参加盛宴。这是一百多年来的惯例了，先后有五代瑞典皇室参与到颁奖中，意义非凡。

南方周末：瑞典国王对评选结果可以说不吗？

卡尔十六世：国王没有这个权力，国王和民众应当是互相尊重的一种关系。

南方周末：在诺贝尔奖设立之初，听说有些瑞典国民不愿意把这个奖颁给外国人，你怎么看？

卡尔十六世：应该说几乎没人这样想。但是总有一两个人观点与众不同，这很正常，反对的可以说是极个别人。

南方周末：就我所知，诺贝尔基金管理规则和瑞典皇家科学院的管理规则是由国王来制定的，是这样吗？早期设立诺奖的时候，国王在其中是否扮演了角色？

卡尔十六世：这么说吧。当时奥斯卡二世没有亲自参与起草规则，但确实参加了一些公开研讨，比如怎样让这个奖项推动科学和瑞典社会的发展。当时现代科学才刚刚起步，他们与世界上其他国家的科学家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世界工业正在发展，所以他们认为这个奖项对科学发展的推动力将是前所未有的。他们相信这个奖项会给人类发展带来影响，这是诺贝尔先生遗嘱里表达的意愿，希望它能促进全人类的科学发展。

南方周末：你认为，在多大程度上，又在哪些方面，诺贝尔奖能让瑞典国民受益？

卡尔十六世：它对瑞典社会一定具有正面影响。瑞典科学界人士、各个诺奖评选委员会必须及时了解科学界最新动向，了解顶级科学家的最新动态，谁有可能会获奖。这就要求瑞典方面大量搜集信息，紧随世界科学界发展，要求瑞典必须重视自身教育体系，在高等教育和研究方面必须保持与世界接轨，现在科技方面的竞争非常激烈，而社会发展必须国际化。瑞典经济规模不大，我们必须在出口市场方面保持强劲，出口高质量产品，才能应对国际社会的激烈竞争。

你可能听说过瑞典卡洛琳卡医学院（诺贝尔生物学及医学奖评选机构），他们是支持诺奖评选的机构之一。近几年来，斯德哥尔摩三所高等教育机构：斯德哥尔摩大学、卡洛琳卡医学院和皇家理工大学，正携手建立一处研究中心。在斯德哥尔摩北部，建筑工程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这座研究中心我们命名为生命科学研究中心。未来瑞典科学界乃至世界科学界，必将从中获益。研究中心建造还需要几年时间，我相信它会吸引全球更多的科学家来到瑞典。

国王更多是要负责

南方周末：很多人在讨论君主立宪制，你怎么看？

卡尔十六世：我想我不太适合回答这个问题。瑞典实行这种制度已经一百多年了，王室与政府、国会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几十年来有一些变化。四十多年前，我们对宪法做了修正，我的角色更大程度上是瑞典国家的象征和代表。我有一个理念，就是希望瑞典能跟上时代，希望民众的诉求，包括历史的、文化的变化都能及时反映在这个制度中。

南方周末：在过去四十年里，国王的权力有没有什么变化？

卡尔十六世：我不喜欢“权力”这个词，我不接受，应该说是“责任”。在1973或是1974年我们对宪法做过修正，国王更多地是负有责任。

南方周末：你主持外交事务委员会的会议，你的职责是什么？

卡尔十六世：我们叫外交内阁。应该说我和政府、和在野党共同召开这项会议，每年召开几次，探讨国际问题，在王宫举行。我也主持内阁会议，一年数次。我祖父在位的时期，那是1973年以前，每周五定期召开会议，但现在政府承担起更多责任，我只需要大致了解他们的工作内容，会议次数就减少了。

南方周末：你作为皇家科学院的赞助人之一，又承担什么职责呢？

卡尔十六世：我是几所科学院的赞助人。首先是瑞典学院，它是文学奖的评选机构，总共有18名院士，他们允许我旁听会议，整个过程应该说是严格保密的。这个学院是瑞典文学、语言研究最重要的机构。除此之外还有科学、工程、森林学、文化和历史等等一系列研究院，这些机构的历史都有好几百年了。

南方周末：你会如何推动中瑞两国之间的关系？

卡尔十六世：瑞典与中国的关系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建立起来了，甚至早在17世纪初双方就建起了贸易关系。现在这种贸易关系也在不断发展，变得更开放。中国经济发展很快，我们双方交流也就更加深入和频繁。未来在科学和高等教育领域，还会有更多合作。两年前我去中国时，走访了几所大学，他们从事的项目非常有意思。

南方周末：你觉得中国和瑞典可以进行什么样的合作？

卡尔十六世：比如贸易，比如交换留学生、研究人员，我们有来自中国的学生，这很好。我不记得中国大学的名字了，但我知道瑞典有学生前往中国留学，越来越多了，而且未来会继续增加。在大学里面，我没有实质的权力，但是我可以提建议，让大学间建立交流。关键要找到合适的、水平相当的大学，不仅在研究领域上契合，研究水平也要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