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时代》周刊网站4月8日文章】题:永别了,铁娘子:玛格丽特 撒切尔(1925-2013)(作者凯瑟琳 迈耶)

无论你怎么看她,4月8日中风后去世的撒切尔夫人不仅获得了热情的支持,也引发了深深的厌恶,但人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意志的力量。撒切尔夫人于1979年至1990年间连任英国首相。铁娘子一次又一次地展示了她的勇气,并以残酷手段将英国从二战后的失败中拯救出来。这不仅意味着面对对手,也包括批评自己的政党,保守党当时在她给大批病恹恹的选民开出拯救经济的猛药之后感到恐惧。

卡利古拉和梦露的混合体英国国家秘密文件保密期为30年。2011年底发布的一批文件显示,这位领导人可能对民意和反对意见比传言的更为敏感。1981年7月,撒切尔夫人授权与爱尔兰共和党人秘密接触,试图停止爱尔兰共和军囚犯绝食,以免10名囚犯因绝食而死。

撒切尔夫人如女王一般带领她的国家打响了福克兰群岛(阿根廷称马尔维纳斯群岛———本报注)战争,打消了试图让英国与欧洲形成更紧密政治联系的企图。法国前总统弗朗索瓦 密特朗观察说,“她有卡利古拉(罗马帝国早期的暴君———本报注)的眼睛和玛丽莲 梦露的嘴”,揭示了她在她身边男性中引起的反感与吸引力混合的古怪感受。

罗纳德 里根对来自威斯敏斯特的这位发型如钢盔、拿着手提包的朋友印象深刻。她是他思想上的灵魂伴侣,他们的关系十分特殊。他们共同为政治保守主义注入了新的活力,并且拒绝相信历史只朝一个方向前进,对苏联共产主义发起挑战,最终见证了苏联解体。

作为第一位女首相,她成为妇女衡量她们野心的模范。女权主义者认为,妇女的执政能力(至少)与男性相当,但也有人预期我们将会给这份工作带来不同的特质,包括同情弱者、协商一致,以及决心通过姐妹之情做事。撒切尔夫人取得的荣耀似乎全然缺乏这些本能,她羞辱穷人惧怕工作,谴责政治共识“是放弃所有信仰、原则、价值观和政策的过程”,并断言“我对于妇女解放毫不亏欠”。2009年,我与一个也曾在撒切尔夫人毁誉参半的执政方式下生活过的朋友谈到,我刚刚在一个聚会上遇到了这位已经老去的眼中钉。自我们在街头游行高喊“玛吉(玛格丽特的昵称),玛吉玛吉!下台,下台下台!”已经过去了超过四分之一个世纪,但我朋友依然敌意不减。她吼道:“你为什么不揍这个老女人!”

老实说,我早已经改变了我对“玛吉”的看法。你可以争辩说,她推出的经济改革应该更多地兼顾社会影响,但大部分改革是否必要无可争议。撒切尔主义的历史也是左翼无法阐明任何可行替代方案的历史。托尼 布莱尔也认可这一分析,布莱尔在将工党重塑为有候选资格的党派后,得以在撒切尔的经济遗产上发展。

在里根总统之前,撒切尔夫人就已经注意到1985年成为苏联共产党总书记的戈尔巴乔夫,“他是我们可以打交道的人”。她帮助说服持怀疑态度的华盛顿,苏联的开放与改革是真的,至少莫斯科有一些人理解,他们破产的社会不能再像从前一样维持下去了。在1989年柏林墙倒塌时,她的看法终于得到了证明。

冷战结束带来政治毁灭

然而,在某种奇怪的意义上说,冷战结束也带来了她政治上的毁灭。正如与她同时代的密特朗和德国前总理赫尔穆特 科尔一样,她不会接受欧洲需要一种新的后苏联架构。随着美国感激地将欧洲视为“任务完成”,并将其注意力转向世界其他地区的事务———中东地区的机能紊乱与暴力,中国的崛起———她依然顽固地与和欧洲国家走向更紧密政治和经济一体化的冲动对抗,令她自己的党派四分五裂,最终导致她下台,并再次扩大了英国与欧洲其他地区之间的鸿沟。1990年11月,她失去保守党领导人职位,被逐出唐宁街,当时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对于一个击溃英国阶级制度、在职场上打碎对女性的不屑态度,并上升至从政生涯之巅的人而言,这是一次罕见的失利。玛格丽特 希尔达 罗伯茨出生于1925年,她是英格兰东部林肯郡小镇上一名杂货店主的女儿。她的父亲曾在镇上担任议员和镇长,在父亲的鼓舞下,她在牛津大学攻读化学学位,在那里她首次涉足保守党政治。随后她于1951年嫁给了比她大10岁的成功商人丹尼斯 撒切尔,两年后生

下双胞胎马克和卡萝尔。经过一场艰苦的选战,她说服自己的政党和选民她具备成为一名政治家的素质,并在1959年的选举中赢得了北伦敦芬奇利选区的议会席位,她的智慧和能量很快得到认可。在1964年到1970年期间,工党执掌英国,但保守党在不利的条件下最终赢得1970年大选,新总理爱德华 希思任命她出任教育和科学大臣。希思197年失去权力后,她于1975年参加竞选与希思抗衡,在英国人的惊讶中获得成功。1979年,詹姆斯 卡拉汉领导的少数工党政府乱作一团,英国工会为长期遭受苦难的选民打抱不平,她领导的保守党大获全胜。她于1983年和1987年两次连任,两次均在下议院占4多数席位,这在当时的现代英国政治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无论生死永远充满争议

撒切尔夫人担任首相基于几个简单的原则。政府调控税收削弱了资本主义的动物精神;世界是危险的,而保持警惕是需要代价的;英国并没有完蛋;共产主义是威胁世界的邪恶力量,阻碍那些不得不在其脚下生活的人们发展。但除此之外,她明白大量普通老百姓想从政治领袖身上看到的是什么:并非激昂的口号和高谈阔论(尽管她当然可以做到这一点),而是理解他们体面的生命、体面的生活是值得付出努力的;日益繁荣不是资本主义贪婪的标志,而是一种令每个家庭都能过得更好的机制。

在她首个任期内的最初几年,她将通胀挤出英国经济,明确表示不会向她的前任一样,拯救无法在现代世界竞争的企业。世界上第一个工业化国家英国眼睁睁地看着被烟雾熏黑的中心地带化为铁锈。随着失业率攀升,城市爆发了骚乱,她的地位似乎岌岌可危。但到了1982年,经济开始显示出复苏的最初迹象。是年春天,她拒绝接受阿根廷入侵福克兰群岛是既成事实,派遣武装部队横跨大西洋,打响一场激烈的小规模战争。她欢欣鼓舞地在1983年赢得连任,随后将矛头对准老左翼英国工人阶级先锋队矿工,他们因此进行了长达一年的罢工。正如她取得的许多胜利一样,伤及的人数相当多,大量社区和家庭陷入赤贫,没有任何逃脱的途径。

1979年她在抵达唐宁街时,难得地引用了圣方济各的祷告词。她吟诵道:“有分歧时,愿我们带来和睦。有错误时,愿我们带来真理。有疑虑时,愿我们带来信仰。有绝望时,愿我们带来希望。”她最终没有达成第一个目标,撒切尔主义造成的人力成本以及机会不均等意味着,她无论生死都充满争议,英国人对她的遗产争论不休。

夫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一些人就像是我的那位朋友,觉得更合适的反应是在她的坟头跳舞。我不同意这种看法,并不仅因为我认为撒切尔夫人给英国留下了更好的平衡与经济状况。政治家们近年来已经丧失了公众的信任,过多地依赖于政治宣讲,很少与选民接触。撒切尔夫人的最大缺陷是她的信念强大,几乎不容忍和缓的影响,她的性格强烈,使得她发自内心地无法理解人类的弱点,但这些也是她最大的优点。公共人物和平凡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差别。她的动力是她相信她能为公共事务做什么,而不是公共事务能为她做什么。

因此,当她在圣诞节酒会上抓住我胳膊的时候,我并没有缩回去。她似乎分不清方向,有些着急。现在连蓬松的发型和化装面具都无法伪装,她已经成为她曾经最不理解的那种人:不能照顾自己的人。一位同事试图和她一起谈论世界事务话题,但她盯着他,面无表情。于是我聊起了她的衣服。近年来,她不再穿标志性的蓝色,而是开始穿着深玫瑰和洋红色调。她说:“我真心觉得粉红色是一种更友好的颜色。”

2011年的传记影片《铁娘子》着重刻画了撒切尔夫人晚年的辛酸。尽管梅丽尔 斯特里普扮演的撒切尔夫人惊人地传神,但这部电影对撒切尔夫人遗产的描述远远不够。她克服了阶级和性别的障碍,但这并非她被铭记为20世纪最重要领导人之一的原因。

撒切尔夫人与里根比肩而立,将苏共称为残酷骗局与经济败局,她帮助了那些数代坚持梦想的俄罗斯人和东欧人赢得解放。她的许多同胞将永远不会接受她对英国人也做了类似事情的说法。她不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不是一个能够耐着性子与傻瓜相处的人(甚至说完全不能接受),不是一个能够理解男人、女人和家庭会想象以除了她认为最佳方式之外的途径满意生活的人。她脚踏实地,或者说铁石心肠。她是最极端化的人:一名信念坚定的政治家。在我们当今的时代,软弱的领导人在迎面而来的全球性危机前束手无策,我们应该很清醒地认识到,夫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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