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报记者 黄志强 发自绵阳北川

“五一”小长假刚过,北川旅游业喜忧参半,喜的是经过一年多的准备,北川终于拿到了国家5A级景区金字招牌,忧的是统计数据表明,小长假期间,北川旅游接待人数及收入双双同比减少近30%。

震后,伴随着媒体对抗震救灾和灾后重建的密集报道,以及全世界的广泛关注,北川在国际国内的知名度迅速提升。此后,旅游业成为北川灾后经济发展的先导产业,作为北川品牌代名词的老县城地震遗址,则被视为旅游的核心资源。

然而,五年来,当景区与灾区相遇,总会激起千层浪。开发“地震游”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遗址管理者不得不战战兢兢行走在公众情感和旅游开发之间,乃至陷入一边全力推进旅游发展一边谈“旅游”色变的尴尬境地。

与此同时,随着时间推移,地震遗址的吸引力难以持续、游客停留时间短、消费力不强等瓶颈日益凸显,北川产业腾飞引擎“地震游”走到了十字路口。为了突破地震游的局限,北川旅游不得不转入拓展遗址功能、开发旅游项目、打造禹羌文化内涵等体系建设。

“本地人相对容易坚持”

在北川老县城遗址区内,有一群人每天重复往返在1.7公里的环形纪念道上,讲述着断壁残垣间曾发生过的一个个动人故事,普及用生命换来的教训,也常常默默陪着游客泪流满面。他们是北川地震遗址解说员,地震游的窗口。

朱祺是最早一批进入遗址区的解说员。2010年4月,地震遗址准备对外开放,朱祺应聘成为一名解说员,此前她在绵阳一家旅行社做导游。2010年5月15日,北川地震纪念馆正式对外开放,朱祺开始讲述北川。

“刚开始这份工作时,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边讲边哭,后来经过培训才慢慢好起来。”朱祺是北川本地人,地震前曾长期在北川老县城上学生活,“眼睛一闭都是以前的场景,红绿灯、乘凉的人、背着书包的学生……”朱祺说正因为自己长在这里,感情更容易投入。

遗址区对解说员要求颇高,不仅需要外貌出众、善于表达,还需要时刻将情感带入环境氛围,因而这份工作也给解说员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很压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莫名其妙不高兴,心里很难受,于是就躲起来,毫无理由地哭,发泄自己。” 高峰期,朱祺每天需要解说七八次,每次1.7公里的环形纪念道需要耗时40多分钟。

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解说员队伍流动频繁,如何留住解说员成为北川老县城保护工作指挥部(以下简称指挥部)的一大难题。目前,首批10名解说员或离开或退居二线,“留下来的大部分是本地人”,朱祺目睹着一批又一批同事离去,有的甚至只呆了一两天,她说因为离家较近、感情较深,本地人相对容易坚持。

羊芳是个例外。这个外地的90后认为冥冥中注定了她与北川老县城的缘分,“毕业前我曾来过这里纪念,没想到几个月后我就来这里上班了,我姓羊,羌族人以羊为图腾。”羊芳同样会偶尔莫名其妙地大哭,“每到祭奠的时候,看到升腾起来的烟雾,感觉一切都是黑色的。”更多的时候她通过爬山减压,如今,羊芳已经在遗址区坚持了近三年。

指挥部接待中心主任杨孟昀领导着这支队伍,长期以来,他都在为留住解说员绞尽脑汁,“我们通过聘请心理专家、不断提高待遇、转岗甚至解决编制等手段稳定队伍,但人员流动还是难以避免,很多优秀的解说员先后离开。”据杨孟昀介绍,遗址区开放以来的短短三年,前后有超过100名解说员曾在一线工作过,目前仅有16名。

“游客多为四川人”

不仅仅是解说员,如何留住游客匆匆的脚步也是北川旅游业面临的重大挑战。

据杨孟昀介绍,随着时间推移,抗震救灾和灾后重建相继结束,媒体关注逐渐减少,地震遗址的持续吸引力开始减弱,参观人数呈逐年下降的趋势。

“目前来参观的游客多为四川人,节假日游客多,平时少。”杨孟昀担心,如果仅靠地震一张牌,旅游将陷入死胡同。数据显示,今年“五一”小长假北川老县城地震遗址接待人数为2万余人,而在不久前的清明小长假,该数据为3万多人。

地震遗址吸引力下降,直接影响了整个北川旅游业。北川旅游局副局长张云珍表示此前做了大量旅游营销工作,但效果不如预期,她认为芦山地震是导致游客骤减的主要原因。

游客消费力不强,购物点严重缺乏也制约着北川旅游业的发展。绵阳旅游局分析文章指出,以北川吉娜羌寨为例,长假三天日均接待游客2000人次,但人均消费不足50元。规范的旅游购物点严重不足,游客对当地居民自主贩卖的商品缺乏信任,导致旅游消费结构单一,消费力不强。而作为旅游过境地,北川始终未能拿出留住游客的旅游项目。

开发羌城旅游区

指挥部和北川旅游局都意识到地震游走到了十字路口,要破解这道难题,需要完善北川自身的造血功能,北川旅游不得不转入拓展遗址功能、打造禹羌文化等体系建设。

“目前遗址区主要功能仅停留在纪念和展示方面,而宣传、教育和科研功能亟待开发。”指挥部宣传部门负责人表示,纪念馆正在积极申报国家级地震科研项目,目标锁定世界级地震灾难研究基地和世界级地震科普教育基地。

目前,北川正同清华大学、四川大学、减灾科技学院等科研院所展开合作,聚焦防震减灾的研究;同时,将重点拓展党校、行政院校、高校等教育领域,打造防震减灾培训、实验基地。

“我们要让参观者不仅仅只看到废墟,还要看到废墟里面的东西,增强安全意识。”上述负责人表示,防震减灾教育基地已基本建成,本月将举办培训活动。

“无论是老县城遗址区,还是北川新县城,旅游开发光靠政府肯定不够,必须打造大手笔的项目。”杨孟昀认为,开发新项目是大势所趋,但必须紧紧围绕地震元素。

异址重建的新县城和禹羌文化是北川旅游腾飞的希望,尽管接连闯关,顺利拿到5A景区的金字招牌,但却难掩北川旅游体系薄弱。北川新县城一直人气不振,旅游业态档次偏低,很多经营者管理不善。

根据估算,北川将投入21.53亿元开发羌城旅游区,按规划设定的主要经济目标,2011-2020年间羌城旅游区旅游开发经营收益合计620亿元。

“要哭就在老县城哭个够,到了新县城就开开心心地笑。”杨孟昀对北川旅游的未来有自己的看法。

然而,如何抵御商业利益的诱惑,保证遗址区特有的氛围和价值,仍考验着北川旅游人。

人物原型:左起为纪念馆讲解员羊芳、袁萍、朱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