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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报记者 谢寅宗
吴国亮死了。2013年9月13日早上7时21分，这名曾在今年7月1日杀害1名警察的男子，在四川省宜宾市高县人民医院病床上永远闭上了眼睛。
生前，他被认定为精神病人，2009年6月22日，宜宾市残联核准吴国亮为精神二级残疾。
今年7月1日行凶当天下午，吴国亮被高县公安局以涉嫌故意杀人刑事拘留。此后，这名每天都需服用精神病药的男子被羁押在高县看守所，家人送药遭拒。两天后，吴国亮即被执行逮捕。
9月10日，高县看守所的民警将吴国亮送往高县人民医院抢救。他的爷爷吴兴友说，孙子瘦了一圈，身上有多处伤痕。入院第三天，多脏器功能衰竭的吴国亮经抢救无效死亡。
高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杨雪松昨日告诉早报记者，高县检察院、纪委等部门已介入调查此事，调查结果将及时对外披露。
伤人
从9月10日到9月13日，71岁的吴兴友在医院见证了孙子走向死亡。
吴兴友接到孙子住院的消息，是在9月10日下午5点左右。一个自称是高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警员打来电话，让吴兴友和家人去一趟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吴兴友才知道，孙子吴国亮因病住进了高县人民医院。
吴国亮，1985年1月26日出生，宜宾市高县文江镇文江村二组村民，因涉嫌故意杀人被高县公安局刑事拘留，后被逮捕。
吴兴友回忆说，杀人案，得先从今年7月1日早上的那起伤人案说起。
这天，吴国亮的父亲吴顺勇请了4名建筑工人到家里贴墙砖。早上8点左右，在附近闲耍的吴国亮，来到房屋二楼的施工地。
众人没想到的是，吴国亮到施工地后，竟将正在窗外干活的工人周宗文一把推倒，致其跌到离地约五米的楼下。所幸楼下是一堆杂草，周宗文并无大碍。
待周宗文回到院坝洗手时，已从施工地回到卧室的吴国亮，突然手持一把近40厘米长的不锈钢西瓜刀冲了出来，并挥刀朝周宗文砍去。吴兴友说：“我事后听说，孙子边砍边骂： 你要杀我全家，我先杀死你。 ”
站在周宗文身旁的两位工友见此情景，一人急忙抱住吴国亮，一人上前夺过西瓜刀。吴国亮虽被制服，但周宗文的手臂还是被砍伤了。
被制服的吴国亮被家人关回卧室。吴兴友说，为防止孙子再跑出来，家人在房门的门扣上插上一根铁钩。随后，吴家人将受伤的周宗文送往高县人民医院治疗。
杀警
得知丈夫被砍伤后，周宗文的妻子惠恒凤也赶到医院。
待周宗文入院手续办妥后，7月1日下午3点左右，惠恒凤前往高县公安局文江镇派出所报案，称丈夫被人砍伤，请派出所处理。
接到报警后，文江镇派出所副所长程刚立即带领民警王章锐、阳曦，跟随惠恒凤赶往吴家。
吴兴友说，派出所民警赶到吴顺勇家时，吴顺勇夫妇还在医院照看周宗文，家里只有3个干活的建筑工人和被锁在房中的吴国亮。
“当时，建筑工人建议民警先到我家喊我。”吴兴友说，但3个民警拒绝这个建议，选择径直打开吴国亮的房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手持明晃晃西瓜刀的吴国亮冲了出来，见人就劈。带队的副所长程刚的头部和颈部受伤。由于院坝杂乱堆着施工材料，民警王章锐不慎跌倒，持刀赶到的吴国亮就朝他头部、胸部乱砍。
听到异响的吴兴友急忙赶到现场，在建筑工人的协助下将吴国亮制服。之后，王章锐被送往医院抢救。 因伤势过重，1987年11月出生的三级警司王章锐抢救无效死亡。
精神病人
在王章锐被砍伤后不久，警方再次来到吴顺勇家，他们将吴家人关在屋里的吴国亮摁倒在地，并铐上手铐带走。留给吴家人的，是一份编号为高公（刑）拘通字[2013]10059的拘留通知书。
在拘留通知书上，吴国亮涉嫌的罪名是故意杀人，羁押地是高县看守所。
在拿到刑事拘留通知书后，吴家人向警方表示，吴国亮是一名精神病人，长期在服药。为证明所言非虚，7月2日，吴顺勇将宜宾市残联2009年6月22日核准的《残疾证》交给派出所。
吴兴友发给早报记者的残疾证照片显示，吴国亮属精神类残疾，残疾等级为贰级。
同时，2009年10月9日，高县残联也将吴国亮纳入登记在册的贫困精神病患者，并办有一张救助卡。吴国亮凭此卡每年可获得400元救助金。
吴兴友说，孙子精神出问题，要追溯至2004年。那年，高考带来的巨大精神压力，致使落榜的吴国亮开始产生精神错乱。
吴国亮精神不正常，则是从2004年10月份开始。“他从七八米高的坎上，跳到别人家瓦房上，乱踩瓦片。”
由于担心吴国亮摔伤，家人便将其送往高县人民医院检查。不料，医生认为吴国亮精神出了问题，让其家人送往高县精神病院治疗。
高县精神病院的检查结果，和人民医院的判断一致——吴国亮精神有问题。他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
吴兴友说，从2004年10月至今年6月30日，吴国亮每天都得服用精神病药，不能间断。
嫌犯死亡
但是，自从被警方刑拘后，吴国亮的服药规律被打破，吴家人曾向警方说明情况，试图送药给吴国亮，但遭警方拒绝。
7月3日，吴家人收到吴国亮的逮捕通知书，涉嫌罪名依然是故意杀人。
著名刑辩律师朱明勇对此提出异议，吴国亮的家人已有证据证明吴是精神病人，警方立案侦查，首先应当对吴国亮进行精神鉴定，认定其是否是精神病人。
“依照法律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朱明勇说，如果确定是精神病，应将疑犯送往精神病医院强制治疗，而不是进行羁押。
“同理，检方也不能在精神鉴定结果出来前进行批捕。”朱明勇说，批捕就意味着嫌疑人需承担有期徒刑以上刑事责任，而精神病人不承担刑事责任。
吴国亮被逮捕后，吴家人只知道他被关押在高县看守所，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直到9月10日下午，吴兴友再次见到孙子。这时，原本生龙活虎的吴国亮已经昏迷不醒，当天就被下达病危通知。
吴兴友说，看到孙子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154斤的吴国亮整整瘦了一圈，原本隆起的肚子差不多快贴到背上去了。同时，孙子身上有多处伤痕。最让吴兴友痛心的是，即使昏迷不醒，警方仍用脚镣、手铐将吴国亮铐在病床上。
在熬过3个晚上后，7月13日早上7点21分，吴国亮最终抢救无效死亡。事后，吴兴友从医生那里了解到，吴国亮死因包括有精神性厌食、多脏器功能衰竭。“如果不服用精神病药，孙子会厌食。”吴兴友说。
事后，高县政府新闻办发布通稿称：“吴国亮因病入住高县人民医院，在监视居住期间，经抢救无效死亡。”但吴兴友驳斥说，从没收到警方任何监视居住的书面材料。
对此，高县宣传部副部长杨雪松说，县委、县政府已责成相关部门调查此事，整个调查一定会实事求是，不偏袒任何人，并及时向社会披露调查情况。
宜宾市公安局政治部主任沈吉勇也表示，市、县两级公安机关对吴国亮的死高度重视，他们将会对此进行认真调查。
吴国亮的最后75天
2013年7月1日
吴国亮杀害1名警察被高县公安局以涉嫌故意杀人刑事拘留。
2013年7月3日
吴家人收到吴国亮的逮捕通知书，涉嫌罪名为故意杀人。
2013年9月10日
吴国亮被送往高县人民医院抢救。
2013年9月13日
早上7时21分，吴国亮在四川省宜宾市高县人民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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