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费里埃

今早我拿起第一本黑色笔记

它讲述着我初到蒙特利尔的时候

那是一九七六年

我那时二十三岁

我刚刚离开自己的故土

今天,算来有三十三年了

我在母亲的目光之外远远地活着

在远行与归途之间

卡着这一段

腐烂的时光

它能将人推向疯狂

这样的时刻总是在

镜子里

认不出自己的时候来到

只因活着而无映照

让我们来对比照片里

那个远行前的年轻人

这张照片是母亲

塞进我口袋里的

当时我正穿过绿色的小门

想起几多离愁别绪

当时曾让我微微一笑

这张旧照片今天成了唯一的

见证,用以测量逝去的时光

那是太子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

我知道是因为甚至植物

都仿佛带着无聊的神色

我们,母亲和我,

坐在长廊里静静地等待

夜晚降落到夹竹桃上

今天已然泛黄的照片上

我正在翻阅着

(手定是潮湿的而心在喘息)

一本女性杂志的夏季刊

姑娘们都穿着比基尼

一旁,我的母亲似正昏昏欲睡

如果说我并不知道

我将要远走

且将一去不返

我的母亲,她如此细心

那一天

一定感觉到了

在她最隐秘的

身体的深处

就这样迷上了这部糟糕的小说

小说里由一个热带的暴君统治

他不断地发号施令

人们砍掉了他的头

而且刚好有时间

搭上航线得以自救

沿着加勒比海岸扬长而去

多年之后我在

一座覆雪的城市里走着

什么也不想

只是让自己任由

冰冻的寒风牵引

脆弱的脖子曲颈向前

而我更惊讶于那个少女的力量,

她迈着坚定的步伐

迎击着凌厉的寒风

这风使得我

眼中涌起泪水

趔趄着有如一个苦行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