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钟强   华东医院麻醉科副主任医师。著有长篇小说《医恋》和《日出月入手术室》,电影《医缘》编剧,导演。

在生活中,肥胖人不是没有长处,比如,像老板,像大款,诚然,有不少成功人士的的确确肥胖。如果不拿老板、大款来说,就拿我们司空见惯的保安来说,好像肥胖的要比瘦弱的更具有威慑力。然而,在手术台上,肥胖病人的缺点就显而易见了,真可以说麻烦多多。

有一个肥胖病人前一段时间渐渐感到右上腹不舒服,继而发热伴阵发性绞痛,于是,在同事的陪同下来医院急诊,正好遇见一位比较有经验的外科医生,他立即让病人去做腹部超声检查和白细胞计数检查。很快,B超检查结果提示他的胆囊和胆总管扩张,充血,化脓。白细胞计数已经超过16000。外科医生立刻通知他:必须马上进行手术探查。这一下,病人紧张了,立马唤来家人,与其商量,商量结果是同意医生治疗方案,立刻接受手术。

傍晚时分,病人躺上了手术台,在全麻下,手术医生剖开他的皮肤,皮下组织,分离肌层,打开腹腔,经过仔细探查,发现他的胆囊和胆总管果然像超声波诊断描述一样充血、化脓。不料,正当医生准备游离他的胆囊时,“你们立刻停止手术。”麻醉医生紧急叫停台上手术医生操作。人们不禁会问:怎么啦?病人腹部已经打开,麻醉医生为什么会突然叫停手术医生手术?这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来病人此刻心率已经骤降至每分钟20次左右,再不停止手术操作,病人心跳有可能会马上停止。

这时候人们也许又会问:手术医生在台上手术原本没有大出血,手术操作也很规范,很仔细,病人心脏原本没什么心肌缺血、冠心病之类的疾病,如果在手术切除胆囊那一刻心率骤降还可以理解,因为毕竟手术刀此时在病人内脏上划,现在不过是探查,怎么会让他的心率迅速下降?甚至有可能停搏?是不是手术室的监护仪出问题了,或者是麻醉医生临床经验不足,看错了,或者判断错了,错误地干预了手术进展?搞得参与手术医生心里特别紧张,应该批评他一下。

事实是那位麻醉医生观察很仔细,判断很准确,他准确预见病人可能出现的危险,立刻叫停手术,避免病情恶化。人们此时又会问:算他判断准确,那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病人在手术探查时心率骤降呢?原来,在胆囊床上有着丰富的迷走神经,在手术探查时刺激了它,导致迷走神经兴奋,引起心率下降。这位病人之所以会心率骤然下降,是因为他迷走神经过度兴奋所致。亏得及时发现,及时制止,幸免病情继续恶化。不过,人们又纳闷了,既然他的迷走神经会过度兴奋,甚至导致心率剧降,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位病人就此结束手术,病人的胆囊疾病就没得治了?答案远不是这样,及时应用药物治疗可以迅速改变这种现状。

麻醉医生立刻给病人静脉注射麻黄素和阿托品各一支,很快,病人心率恢复至正常,手术得以继续进行。过了二十来分钟,病人胆囊恢复了,大概一小时左右,手术顺利结束,病人被送回病房休养。人们又迷惑了,你不是号称什么肥胖病人手术麻烦多多,怎么就这个啊?其他身体瘦小的病人也可能发生?只是他多一点几率罢了,还没有说出肥胖病人的特色。

接下来就说肥胖病人的特点,他的脂肪特别厚,这是消瘦病人远远达不到的。脂肪厚又怎么啦?惹你了吗?脂肪厚的缺点就是在长手术切口时容易液化,这会严重影响手术切口愈合。果然,几天后他的伤口开始液化,不断有渗出液渗出,伤口难以愈合,普通人手术切口一般只需七天就可以愈合,拆除缝线。他却不行,断断续续治疗了一个多月,伤口才得以勉强愈合。这时候,再仔细瞧瞧他,他好像变得很憔悴,甚至有点消瘦了。是啊,再肥胖的病人,疾病也可以把你摧残成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