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钟强   华东医院麻醉科副主任医师。著有长篇小说《医恋》和《日出月入手术室》,电影《医缘》编剧,导演。

肥胖病人的苦恼之处,不但在于比较怕热,还在于行动比较困难,稍微来个快跑或者登山,那他们的短处就显而易见了,气喘吁吁,让人看了就想上去搀扶,哪怕是老人看见年轻的肥胖病人。但肥胖病人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他们至少比消瘦的更能够耐寒。

但不管怎么说,肥胖总是缺点大于优点,于是,减肥成了生活中常见的词汇,甚至是一种时尚。可不少人发现,减肥的效果又不能持续,究其原因,那是因为通过运动和节食来减肥的不能减少他们体内的脂肪细胞,而肥胖的根本原因就是他们体内的脂肪细胞体积比普通人大,这是他们难言之隐。在临床上,应该理解他们,应该更多地去呵护他们,不然,他们面对手术,麻烦还是多多的。

有一个老年急诊病人,因为患急腹症需要立刻进行手术探查,但术前准备发现老人因为肥胖导致在平时生活中活动相当少,久而久之肺功能明显减退,肺弥散功能也相应减弱。如果立刻给他手术,手术即使成功,但随之而可能引起的肺炎并发症将同样凶险,可能更加让医生感到棘手;如果不马上手术,患者急腹症病情不能彻底缓解,如果不能有效控制会导致腹膜炎也将威胁生命。这让主管医生顿时陷入进退两难境地,也让他的家属感到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因为病情没能及时控制,手术不得不进行,正如预料之中,病人术后一天就并发肺炎,高热,昏迷,生命垂危。亏得医务人员尽心,尽力,尽责,坚持不懈抢救,终于让病人摆脱病魔的纠缠渐渐走向了康复,但这段时间花去的医疗费用却相当可观。

肥胖病人的手术麻烦容易忽视的往往发生在术后苏醒那段时间里,而且它来势特别凶猛,一旦处理不好,轻则血压过高引起偏瘫,重则因为缺氧导致生命意外。啊!有这么严重吗?不是手术已经顺利结束,而且手术医生已经来到手术室外把手术顺利结束消息告诉患者家属,家属已经放心整理好东西,准备接病人回病房休息,怎么突然被告知病人在苏醒过程中不行了,这怎么可能?怎么让人理解?事实上,肥胖病人在术后苏醒那一刻风险特别大,因为他肥胖,体内脂肪体积就大,麻醉药物在体内积蓄也相对比别人多,在苏醒那一刻,由于体内这些积蓄药物再次回到血液里,很可能导致病人再次进入麻醉状态,结果险情突然降临,有时候会让麻醉医生措手不及,可见其风险大不大。

曾经有一个肥胖病人因为肿瘤切除术而接受全麻,手术时间本来就比较长,自然,术中应用的麻醉药物也多。等到手术快结束时,我已经估计到这个问题可能存在的隐患,于是,就提前停止麻醉药物注入,尽快消耗在其体内积蓄的麻醉药物。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手术结束了,病人也开始渐渐苏醒,开始不能耐受口中气管导管,导致血压飙升。这时候一个棘手问题立刻摆在我面前,是立刻拔除气管导管以减少导管对人体的刺激,还是继续维持原状,用降压药、镇痛药来让病人镇静、镇痛,直至病人完全清醒后再拔管?

就在我徘徊之际,病人越来越烦操,但已经能够对我的呼喊作出应答,当时,看看病人此时的潮气量已经超过400毫升,他的握力也足够大了,我就以为他已经符合拔管标准,为了减少导管对他的刺激,就给他拔了管。原本我以为这样他的血压可以趋于稳定,不料,减少导管刺激的他抵不住体内积蓄药物释放的作用,他又再次被麻醉药物严重抑制,血氧饱和度开始骤降,皮肤黏膜开始紫绀,情况突然急转直下,亏得当时的我观察还算仔细,一看见情况不妙,立即用氧气面罩给他加压呼吸,这时候,其他同事也赶来增援,病人很快转危为安。

一场惊险随之化解,但这以后给我教训深刻,每当遇上肥胖病人在苏醒时,我特别小心翼翼,即使血压因为导管刺激而明显升高,我也不贸然去拔管,而是先给他镇静、镇痛、降压,直至他基本清醒后再拔管,以免风险再次出现。此外,我还特地撰写一篇科研论文和同行探讨这个问题来更好提高这类病人苏醒的安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