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马遭遇球王。本届世界杯上最大的黑马球队哥斯达黎加参观了贝利博物馆。 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以乌鸦嘴著称的“球王”,不知他们还能否延续幸运。

薛继业

又到世界杯了,我踢了半辈子的球,对足球的兴致似乎永远在那亲身经历过的球场上,我一直不像其他朋友那么热衷于看电视转播,听着解说员在那儿胡掰我就生气,足球归根结底是一种游戏,去球场踢球路上的心情比等待转播兴奋多了,无论在哪儿,我都会迅速地跟那边踢球的人混熟,尽量去延续自己足球的那部分人生,足球不是电视里的转播,是脚下的痒。

刚工作的时候中山医学院组织了一个教工队,把新来的看似会踢球的人统统拉去训练,当然体育老师也算教工,第一次训练我同宿舍的一个梅县人帮他的梅州同乡练习射门,我那平时土里土气的同屋令我刮目相看,40米长传几乎球球到位。而他那同乡,让我眼睛亮瞎了。一个广东青年队退役的足球专业体育老师,几乎每脚都能把几十米外长传过来的球凌空抽射进30来米远的球门框内,而且那门是球场侧面的七人场小门,当时我想着,要是在比赛时的万人瞩目下一脚抽进这么个球该有多帅,要是这球是我踢的……

足球就是这样,在你许多年的业余足球生涯中,总有那么几次碰巧在混乱中弄出电视里才有的奇迹,那些不常发生的奇迹让你一直兴奋和期待,远远传过来的球总有那么几次让你碰巧大力抡中,又总有那么一下直接抡进了球门,那些看台上的人根本不知道你过去抡空了多少次,连你自己都会认为你这次意外是志在必得。

大学里系与系之间的比赛跟国与国之间一样,记得入学时,广美版画系只有两个班20来个学生,上面那个年级完全没有会踢球的,我们班十个人就是系队,而真正踢得像样的仅仅三个人,两个附中上来的孩子和我这三个班里最小的。广美是小球场,我们有一名严重罗圈腿的钢铁,和一名钢铁后卫,和我这个体力严重过剩的满场飞,和一帮虽然动作不协调但如疯狗般勇猛的同伙,我们来自一个班,异常团结,版画系第一次有了系队,公认最差但相当棘手。

在足球上,有另外一个平行的人生,当你回忆起足球,跟其他事情都似乎没关系,它是单线发生的一连串故事。读书时踢球的时间基本是下午课程结束到晚饭之间,球场鱼龙混杂但场上永远在比赛,输了的队自动下场换人,我们叫“跟场”。广州的街头混混都爱踢球,我们叫烂仔,有一次,一群烂仔来学校踢球,踢红眼时候一个烂仔从后面把我踢倒,盛怒之下抡拳就打,两方打起来,那内蒙古兄弟从远处飞奔过来一脚踢中被我按在地上的烂仔的脸,有那么一刻我以为他死了,半边脸惨不忍睹,无奈一群人送去医院。毕业后一次踢球,同样的事发生,我带球过了后卫面对空门,射门前一瞬间脚后跟被重重的一脚踢中摔出去几米远,我爬起来对着那货脑袋就是一拳,但可惜对方不是烂仔,是警察,他捂着耳朵回到休息区报了警,派出所那帮警察都踢球,私下跟我说那货有点毛病,最后所长让我给他点医药费了事……

足球和艺术在它们与社会和个体之间的关系上真是像极了,中国人其实没多少人真热爱足球,就像没多少人真的热爱艺术一样,他们仅仅是在消费,踢球的人喜欢足球跟看球的人喜欢足球是不一样的,贝利在看台上看的是另外一种足球。

大概没有什么运动像足球一样得分率这么低了,这么多人花这么长时间等待那一两个完全像碰巧一样的得分,围观的乐趣实在一般。

(作者系著名画家,此文系微信自媒体“记载文本”独家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