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明星电影公司制作的电影《血泪黄花》

1928年,有两对男女的情事成为全国关注的焦点,一个是当年12月1日蒋介石与宋美龄结婚,另一个则是普通人黄慧如和陆根荣私奔案。蒋宋联姻中外瞩目,但在上海滩的十里洋场,如传奇小说桥段的黄陆之恋则更能引起普通市民的猎奇欲望。1928至1929年,根据两人的故事改编、由上海明星电影公司制作的电影《血泪黄花》(开拍前定名《黄陆之爱》)的上、下两集在上海上映,导演是拍摄了中国第一部故事片《难夫难妻》的郑正秋和中国第一部进步影片《狂流》的导演程步高,女主角则是电影皇后胡蝶。《血泪黄花》一上映就引起轰动,创造了极高的票房。而在此之前,黄陆私奔案已经被搬上了戏曲舞台,黄慧如的名字甚至还被香烟公司抢注为商标。

和一般落难书生遇佳人的传奇小说不大一样,虽然故事中的佳人黄慧如确实是富家千金,但是男主角陆根荣却非书生才子,而是黄家的下人。尽管在1928年的中国,各种社会新风潮或缓慢或激烈地冲击着传统社会的价值理念,但是观念这种东西并非说变就变。当时,门户、身份等要素仍然在恋爱和婚姻中发挥着强大的作用。

黄慧如出身名门,其父黄静之做过北京电话局局长,挣下不小家业。黄静之病故后,寡妻携黄慧如三兄妹举家南返,与黄慧如祖母在上海赫德路(今常德路)春平坊住下。1927年,黄慧如21岁,肄业于上海启明女子中学,正待字闺中。当时,黄慧如已与上海颜料大王贝润生堂侄定了姻亲。但这门婚事后因黄慧如比贝家少爷大了三岁,其兄黄澄沧(一说是其祖母)担心她过门后受气,便通过常去贝家看病的医生谣称黄慧如有病不育,使贝家退了婚。这让黄慧如备受打击,恨其名誉受损,便赌气绝食。黄家束手无策,无奈之下,黄澄沧想出了让陆根荣去劝妹妹的主意。

关于陆根荣的真切身份也是众说纷纭,有的说是打杂的,有的说他是专职车夫,而事实上,陆根荣来沪之前一直在江苏老家务农,在上海做了一段时间木匠,后来进了黄家当茶房。但不管怎么说,陆根荣身份不高,是黄家下人当是无疑。据《黄慧如自述》,黄澄沧当时对陆根荣说,阿根,你只要劝得小姐吃饭,她不嫁给贝家,就嫁给你。从后来故事走向看,黄澄沧的话不过是权宜之计,黄家既担忧黄慧如嫁入高门忍气,又如何舍得她跟穷小子受苦,大户人家的面子又怎会好看。

但黄家人万万没想到,富家女爱上穷小子这种经典戏码竟落在自己家门。陆根荣与黄慧如年龄相当,模样周正,善解人意,迅速俘获了失意中的黄慧如。二人时时幽会,珠胎暗结,于是相约私奔。1928年6月12日,黄慧如携带自己的金银细软,与陆根荣逃到了苏州,打算做点小生意,过过安稳日子。

但黄家失女,房间内的金银首饰也被“席卷一空”,于是报了案,并将目标锁定为陆根荣。6月21日,黄家人报案的第8天,黄陆二人就被苏州侦缉大队捉拿归案。这个案件满足了当时娱乐八卦的一切要素,在媒体的渲染下迅速形成轰动效应。

随后,黄家诉陆根荣诱拐、盗窃一案开庭审理,尽管黄慧如请了名律师,她也极力为陆辩护,但苏州高院二次审理,仍判陆根荣诱奸罪,处有期徒刑4年。黄慧如决心等候陆出狱,便毅然住到陆的家乡功州吴塔镇待产。据当时报载,宣判当天,上海、南京、杭州,无锡、常州等地不少人专程前往苏州观审:戏剧家洪深专程去苏州法院旁听,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委员邵力子偕沪上一些报纸记者,从莫干山赶到苏州来采访此案。而邹韬奋主编的《生活周刊》也对此案作过评述,对黄慧如对待爱情的坚贞表示了同情与钦佩。

此事轰动苏沪一带,不久,“黄慧如牌”香烟问世,文明戏、京戏、申曲、评弹等一哄而上,纷纷改编这一题材。当时,抽着“黄慧如”去看海派京剧《黄慧如和陆根荣》,俨然成了时尚。《血泪黄花》筹拍时,原本想约黄慧如本人亲自出镜,黄也为谋经济独立表示愿意接受邀请,但终因家人反对,未能如愿。

1929年3月,黄慧如产后血崩,被母亲接回上海后就宣布去世。不久,陆根荣被改判无罪出狱后,讲述二人故事的京戏仍在上演,演出方随票赠黄陆合影照片一张外,还特请陆根荣登台作活动广告。当戏演毕,扮陆根荣的赵如泉向观众介绍真正的陆根荣出来,陆上台一言不发,向台下深深一鞠躬而已。1950年代陆根荣在上海以摆食摊谋生,1970年代中期病故。也有说法,其实黄慧如当初产后并未死,而是黄家对外界故意施放的烟幕弹,实际上她长期隐居在北京,1960年代到上海还打听过陆根荣的下落。但当时陆已心如止水,不愿再见,致使黄终身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