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生素滥用原因很多,但在中国,最主要的原因或许在于,抗生素的使用与碳排放类似,已成无人愿意负责的公地。

根据中国科学院广州地球化学研究所应光国课题组发布的研究结果,2013年中国抗生素总使用量约为16.2万吨,占全球一半。

其他研究显示,中国抗生素人均使用量长期保持在国外数倍甚至十倍水平。2014年,华东理工大学等机构报告称,中国地表水中含有68种抗生素。上海复旦大学2015年4月抽检结果,江浙沪近六成儿童尿液中含抗生素。抗生素滥用之弊,在制造“超级病菌”,间接害死人,并且不分国界民族。英国专家预言,若无应对,2050年,中国每年会有100万人死于“超级病菌”,全球对应的人数是1000万。

抗生素滥用原因很多,但在中国,最主要的原因或许在于,抗生素的使用与碳排放类似,已成无人愿意负责的公地。

先说人用抗生素。最多被指责的是患者。诚然,患者知识缺乏,与抗生素滥用不可分割。但用激励—约束框架分析,对大部分普通患者,使用抗生素的激励因素更多更强大,包括经济成本、效果预期、心理安慰,都促使患者倾向于“先使用抗生素再说”。患者个人体验的效用是绝对的、眼前的,滥用抗生素的弊端与风险,却因为承受者的巨大分母,被稀释到可以忽略。对患者的约束,几乎只剩下极微弱的“公民理性”。在此情况下,无论是科学普及,还是让个体患者为“全人类”命运主动承担责任,短时间内都难以实现。

对开出抗菌素处方的医生,从激励因素上,现有的医疗体制总体上仍然鼓励医生开出更多的抗生素处方,即便抗生素在很多病例中,仅仅充当了某种“安慰剂”。除了营收激励,这也能在多数情况下,帮助医生得到患者好评,至少免去了被指责为“水平低下”甚至为此承担医疗责任的风险。而对医生的约束,除了职业常识与准则,只剩下医疗机构及相关管理制度的“从严要求”了。

较之人用抗生素,兽用抗生素滥用是大头,并遵循着相似逻辑,只是情况更糟,监管更为松懈。农业部等部门在2014年强化了兽用抗生素使用的监管,但无法评估成效。监管部门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依靠行政部门落实执法,并非一日之功。

出路在于削弱滥用者的激励因素,增加增强约束机制。

抗生素滥用这种负外部性行为,不能用简单的市场竞争来解决。但类似的负外部性问题,比如碳排放的经验,可以拿来参考。把碳排放指标拿来交易,在一定程度上使碳排放的不负责任行为降低,同时又通过某种形式的市场行为,保证最迫切需要碳排放的需求者得到指标。可以尝试把类似的设计应用于抗生素使用。大数据应用也是选项。理论上,每一批抗生素产品都应该可以追踪到最终流向。通过与流入地环境与食品检测指标的结合,可以得到更多有助于管理的结论。

新思路还有很多,但传统的加强监管、强化职业规范乃至科学普及,都不能偏废。在发达国家,仅仅靠老办法,也能管得很好。

作者:宋金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