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竞争性贬值已非出口“利器”

以日、欧央行先后宣布实施负利率为突出代表，年初至今全球多家主要央行掀起的新一轮宽松大潮在向市场注入更多流动性的同时，也引发了国际汇市的重重波澜，而这种汇市变化亦点燃了人们对于所谓货币战争的担忧。那么，主要经济体央行争相“放水”是否真的意在贬值？竞争性货币贬值是否真的有益于促进出口？围绕这些话题，2016博鳌亚洲经济论坛独辟会场，讨论主题立意明确———货币贬值为何不再是出口“利器”，以此呼吁各界避免夸大描述货币战争，并且向竞争性贬值说“不”。

各国央行“放水”常遭误读通缩趋势是主因

提起货币战争，被声讨的往往是率先“放水”的各国央行。然而，在博鳌论坛上，与会专家几乎一边倒地为各国央行抱不平。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东亚研究中心主任肯特·卡尔德认为，在2008年雷曼兄弟倒闭、全球爆发经济危机之后，各国央行确实采取了一致的宽松措施，这些措施在一定程度上的确影响了汇率。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和过去相比，过去8年来，特别是当下，各国实施宽松政策的一个主要背景是全球通货紧缩的大趋势。也就是说，各国央行的“放水”之举更多的是被动应对，而非主动出击。

标准普尔全球首席经济学家保罗·谢尔德对此表示认同，“我本人也不喜欢货币战争这样的字眼，我觉得这当中感情的色彩过于夸张。”他说：“大家在货币贬值跟货币政策之间的关系上存在误解。”对于央行来说，他们的目的就是确保有足够的需求能够促进经济的发展，进而保障完全就业，同时确保通货膨胀保持在一定水平，比如低于2%。也就是说，至少在当下，多数央行货币政策并不直接针对外汇，只是在实施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影响到外汇。而这种影响也是市场在权衡货币政策过程中决定汇率，并不是中央银行直接决定汇率。“除非一国央行实施的是完全的固定汇率，否则谈不上刻意的货币贬值。”他表示。从这个角度讲，由各国央行主动推动货币战争的论调很难立脚。

贸易格局今非昔比以贬值促出口道路不通

各路专家为央行平反的另外一个论据在于，伴随全球贸易格局的变化，货币贬值对于促进出口的作用已经相当有限。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隆国强认为，作为曾经的促出口“利器”，眼下货币贬值给出口带来的影响仍然存在，但在范围上已大为受限。首先，货币贬值只是影响一个国家的出口产品价格，而一国出口除了价格因素之外，还取决于很多因素，比如需求因素。此外，如果竞争对手同样选择贬值，这种优势就不复存在了。其次，不同国家出口价格弹性不一样，出口价格下降与出口量扩大之间的匹配比例具有不确定性，如果贬值幅度大于出口量增加幅度，那么实际出口价值将不增反减。再次，不同国家出口产品结构不同，货币贬值仅对单纯依靠价格竞争的品种如劳动密集型产品才有比较明显的影响，但是这类国家通常规模较小，不具代表性。

韩国贸易协会副会长金正宽也认为，通过货币贬值刺激出口的效应在过去几年越来越不明显，这主要是因为贸易格局发生了变化。他谈到，1995年以来全球贸易走势发生了很多变化，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中间性产品的进出口进一步增长。一个国家货币贬值后，即使出口价格获得优势，但其最终加工产品的原料或者中间产成品的成本却增加了，两者相抵消，货币贬值的意义就相当有限。

对于货币贬值不再能助力出口，法国前总理德维尔潘提出了另外三个观点。首先，在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心理驱使下，很多外贸公司更希望占有贬值带来的收入增加，而不愿意在出口市场上降低价格，这意味着贬值既不能扩大出口量，也无法扩大出口份额。其次，跨国公司子公司之间的交易更加频繁，这也会大大削减货币贬值促进出口的效应。最后，要想通过货币贬值提升出口，必须有相对应的消费者需求来提振。而在全球经济普遍低迷的大背景下，即便贬值会带来商品价格下跌，但由于需求缺失，仍然不能够带来预期的出口增加效应。值得警惕的是，当更多的国家决定贬值本币时，将会给全球经济带来整体下滑风险。

中国无需人民币贬值刺激出口

自2015年8月人民币汇率中间价形成机制改革以来，人民币对美元出现小幅贬值，有市场声音将其解读为中国政府通过人民币贬值刺激出口。对此，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黄益平认为，用人民币贬值来刺激出口的可能性不大。

“人民币最近较美元贬值，但过去2年至3年其实一直在升值。中国的出口表现虽然不太好，但中国在全球出口总量中的比例在不断上升。”黄益平表示，这意味着虽然货币有所升值，但没有因为货币升值导致中国在全球市场上失去竞争力。

黄益平认为，现在出口表现不好更多的是因为全球需求疲软，在这个时候通过贬值来支持出口其实是很困难的。“尤其是在目前资本项目相对开放的环境下，即便像中国这样一个还没有完全开放的国家，其实资本流动已经很多了。这个时候货币贬值产生的直接负作用就是推动资本外流。”黄益平称，通过货币贬值支持增长是得不偿失的，也不是中国决策层去年改革汇率政策的动机。

各国需加强汇率政策协调性

对于美元政策的取向，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教授谢平认为，美元强势是有原因的。因为美元是世界货币，大部分全球贸易和全球资本市场80%的资产以美元计价，各国央行外汇储备一半以上是美元，还有很多国家的汇率以美元为基准，所以美元强势、美元稳定对美国以外的市场是有好处的。

“对中国来说，人民币在资本项下还没有完全可兑换。所以，人民币汇率政策应更多考虑对中国实体经济的影响，而不是像美国那样考虑资本的跨境流动。”隆国强表示，基于中国的实际情况，保持国际收支平衡基础上人民币汇率的基本稳定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对于各国的汇率政策，在场的多位经济学家表示，要有一个更具磋商性的机制。

德维尔潘提出，全球货币政策需要建立美国、欧洲、中国之间的G3框架，以加强相互对话、协调和全球治理。

“主要经济体之间加强宏观经济政策的协调，毫无疑问是当今世界最为需要的。”隆国强认为，现有的G20经济体的经济总量占到全球的80%，代表性更强，成员也更加均衡，先发挥好G20这一平台的作用可能比较现实。

作者：李国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