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打破纯文学中谈“养生”的禁忌

写完450万字十卷本的《你在高原》后,茅奖得主张炜已有5年没有出版长篇小说。最新长篇《独药师》听名字就有些神秘,小说以胶东半岛的养生秘术为背景,讲述了一个夹杂着革命、爱欲,以及东西方文化冲突的传奇故事。6月16日晚,张炜在北京三联书店分享创作故事,他说,“养生”在中国纯文学中属于禁忌话题,他通过“养生”这扇门去谈革命、谈爱情是一次冒险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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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困难的是找到“语调”

《独药师》前面有一个“楔子”,通过一个档案管理员的视角将读者拉进那个时代。事实上,张炜本人也当过4年多的档案馆管理员,书中“穿一件深蓝色的隔离服……每天吸入一百多年的尘埃”,这些都是亲身经历。不同的是,整个故事的素材来自二三十年的收集整理,有不少是从台湾的档案馆搜集到的。

故事中的几个主要人物都是有原型的,革命家徐竟的原型是同盟会创始人之一徐镜心,他与黄兴并称“南黄北徐”。张炜透露,他将徐镜心的名字改为“徐竟”,将怀麟医院改为“麒麟医院”,这样在写作时更有利于穿梭在虚构与真实之间,“关于革命、爱情、教会、医院、办新学,这些大框架是真的,个别细节需要虚构。实际上写得越实越有虚构感,越有象征意义。现在好多人不愿意看小说,就是作家过分地弄出神秘感。我认为作家应该把神秘的东西,尽可能地写实一点、具体一点。”

在写作过程中,张炜最难处理的并不是虚构与真实之间的关系,而是作品的语言风格。他说:“一个作家是追求个人语调的,就像我们听音乐,要有起伏和变化,老是一个调性走下去,就不成一个音乐作品了。寻找这个作品所独有的语调,对我来说是极困难的。”张炜觉得,一个作家的作品最终是通过语言来呈现的,如果有人说一部作品很好,但就是语言粗糙,那这人一定是个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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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文学作家对它很忌惮

“养生”作为小说的一条重要线索贯穿始终,这也增加了《独药师》的神秘色彩。30年前,张炜在小说《古船》中塑造的四爷爷,就是专注养生的角色。不过,追求长生不老这样的故事,更多的是出现在武侠小说、网络小说中,在纯文学领域几乎没有作家这样写。

张炜说:“ 养生 是一个很奇怪的、很危险的元素,很容易写得庸俗不堪,神秘下面掏空了,就什么都没有。在纯文学写作里面,一般人绝对不敢碰的禁忌,就是养生的话题。一碰就等于玩儿火,把自己给烧毁了,所以我个人也是很忌惮的。”他觉得,从这扇门进去谈爱情、谈革命等于是“用致命的话题谈致命的世界,有可能是极其激烈的、对抗的、好看的,也是逼迫作家展示肌肉的一个领地。”

张炜把这两年创作过程看成一个惊险有趣的冒险之旅,“我一方面忐忑不安,另一方面我又非常的感动,非常的享受。”文学评论家李敬泽幽默地说,以后大家见了张炜可能都不聊文学了,该谈养生了。

实际上,张炜并没有过多去钻研养生的知识,“我不仅在养生方面知识差,实践也很差。其实我的身体非常差,写这个小说和养生是两回事。有一个朋友看了这个书以后说,你很重要的义务就是把身体弄好,要不然这个书有点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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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多是因为牵挂多

张炜这些年一直笔耕不辍,《独药师》是他的第20部长篇小说,另外他还写了130多部短篇、10多部中篇,以及大量散文。文学评论家陈晓明回忆,2010年那会儿,张炜刚出版了十卷本《你在高原》,有一次去美国,俩人在飞机上坐了十几个小时已经很疲惫了。他问张炜,“你现在写了这么多好作品,是不是该歇一歇,休息休息了?”张炜回答,《你在高原》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还会有新的开始,这让陈晓明很感动。

为何一直这么高产?张炜说:“我个人觉得,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有的人牵挂比较多。我就属于牵挂比较多的人,我愿意把我的牵挂写出来。这是一种回顾、总结、目击、抒发,在这种人生状态里面很好,很幸福。我写了20部长篇,怎么拉开距离?用通俗一点的话讲就是不断突破自己,超越自己。实际上不要讲超越,不重复自己都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

张炜觉得,坚持写下去的最大动力就是“要找到自己新的感动”,比如有可能是某种思想,有可能是某一种说不清的意境,有时候是某一种特别有趣的形象,“你一定把它写出来,这个作品需要你,值得花费你全心的激情,拿出更多的兴趣和时间去好好对待它,那么这个事情一定能做好。我觉得所有写得多而粗糙的作者,他都是凭借自己的写作惯性往前滑行,那是最无趣的东西,就像嚼过的馍再吐到你嘴里让你嚼。”

京华时报记者 田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