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今年前三季，全球经济复苏历程令人失望。虽然短期内各主要经济体仍将维持宽松政策，但债务和央行的双重极限已不断迫近。各国宏观政策不能不从应对危机向中长期治理加速转变。全球经济中长期前景取决于美、中、欧“三极”的结构性改革进展。美国的重点在于美联储何时展现行动的勇气，通过货币政策正常化，推动经济增长正常化。中国的重点在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国企改革的落地进程。而防止区域一体化倒退、优化劳动力结构则是欧元区提振全要素生产率的关键。
2016年转眼已到四季度了，回首前三个季度，全球经济复苏历程令人失望，在多个层面均充满了意外。时点层面，从年初全球金融市场异动，到年中英国退欧公投，再到年末的美国总统大选，加之欧洲难民危机、土耳其政变等地缘政治冲突，层出不穷的“黑天鹅”事件频频扰动全球经济金融体系。趋势层面，政策措施和市场态势不断突破常规边界。美联储违背加息承诺、放弃传统货币政策规则，全球货币宽松不断“续杯”，资产荒、资产泡沫与负利率在全球市场普遍共存、迅速蔓延。当前全年预期增速仅3.1%，不仅低于1980年至2015年的历史均值3.5%，还低于2008年至2015年的危机均值3.3%。
短期意外令全球市场应接不暇，使人们于不自觉间忽视了潜藏已久、悄然而至的中长期困境。只要看看5年的“中周期”就很清楚，全球经济增长疲弱已成了常态。2012年10月至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已经17次调整增长预期，其中有14次是调降增速。假如再看50年的“长周期”，则全球经济增长中枢持续下移趋势显著，表明全球经济的长期内生增长动力正在衰弱。因此，当前全球经济增长的困难，不仅来源于短期风险的冲击，更根植于长期动力的缺失。2008年的国际金融危机至今已过去了8年，从发达国家到新兴国家都忙于应对此起彼伏的短期风险，政策措施为此不断打破常规，却疏于长期问题的治理和内生动力的重塑。明年，随着大部分国家逼近债务和央行的双重极限，经济增长的本源性问题再不可回避了。面对未知的2017年，全球“黑天鹅”事件难以预料，但长期规律可堪把握。因此，当前探讨经济发展的本源性问题，对判断未来全球经济走势大有裨益。
欲剖析经济发展，当然先要理清增长乏力的本源性症结。根据经典理论和现实局势，笔者认为，当前全球内生增长的疲弱，不在于资本投入不足，而在于全要素生产率低落。而全要素生产率的低落，不在于技术进步停滞，而在于生产效率的拖累。由此，增长复苏的源泉不在加码刺激性政策，而在改善生产效率、提升全要素生产率。
内生增长理论认为，资本、劳动力等要素投入遵循边际报酬递减规律；长期而言，投资对经济增长的驱动力会逐步降低。而据笔者的测算，这一规律正在发挥显著作用，并在两个现象中得到充分体现。第一，自上世纪90年代末至今，世界各国投资占GDP的比重大幅提升，这与全球经济增速降势反向而行。这警示我们，全球经济增长已越来越依赖资本投入，可投资增长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却越来越弱。第二，同期，高收入与中低收入国家的经济增速出现明显并且持续的分化。这一现象也可部分归因于资本边际报酬的递减。即相对于中低收入国家，高收入国家的投资更趋饱和，投资报酬递减更为严重，进而加剧了经济增长的减速势头。基于以上理论和数据，当前全球投资难以支持经济持续增长，其症结不在于投资总量不足，而在于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边际效用的衰减。
根据内生增长理论，当资本报酬递减时，长期经济发展的唯一源泉是全要素生产率。全要素生产率（广义技术进步）可拆解为：狭义技术进步+生产效率。其中，狭义技术进步决定了生产前沿，即生产能力的最大值。生产效率则决定了技术进步在多大程度上得到利用，并转化为经济增长。据近年间的学术研究，2005年至今，作为全球经济三大支柱，美国、欧元区、中国均出现了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减速趋势，阻滞了全球经济增长。学者的分析表明，目前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短板在于生产效率。2005年以来，虽然上一轮IT科技浪潮接近尾声，但新科技创新已及时接棒，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的正向贡献依然强劲，而生产效率落后则严重制约了技术进步的发挥，对经济增长的负向作用日益深化。
而要解除当前生产效率的桎梏，美国、中国、欧元区均面临着经济治理长期性、结构化的严峻挑战。美国的突出问题在于“创造性破坏”不足、市场活力下降。2005年至今，美国企业中的新公司占比持续下降。由于公司的新陈代谢速度放缓，落后生产形式难以被更高效的新形式取代，阻碍了生产效率提升。与美国相似，中国、欧元区同样也市场活力不足。中国、欧元区还具有各自的特殊短板。作为新兴市场国家，中国的金融市场发展不如欧美成熟，资源配置效率相对较低，对新产业、新技术的金融支持有待提高。无疑，对中国而言提升金融市场的效率是激活整体市场活力的先导条件。欧元区的首要挑战则在于汹涌而来的社会老龄化大潮。严重老龄化的劳动力结构难以适应新生产技术和组织形式，致使技术进步成果难以施展。据IMF测算，1987年至2014年期间，老龄化导致欧元区全要素生产率年均下降0.1个百分点，而在2015年至2035年期间这一作用将倍增。
基于对全球经济长期增长趋势和内生增长源泉的系统研究，结合IMF等机构的预测，笔者判断，2017年全球经济仍将“慢”步增长路，经济增速或将进一步放缓至3.0%。其中，发达经济体增速下降至1.4%，新兴市场增速为4.5%，两者增速分化加剧。全球经济弱复苏趋势难有改善，全球货币宽松和资产荒还将延续，市场潜在风险不减。
虽然短期内各主要经济体仍将维持宽松政策，但汉显然债务和央行的双重极限已不断迫近。“加快结构性改革—改善生产效率—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将成为新的增长路径，各国宏观政策也将从危机应对向中长期经济治理加速转变。明年，全球经济中长期前景取决于美、中、欧“三极”的结构性改革进展。美国的重点在于美联储何时展现行动的勇气，通过货币政策正常化，推动经济增长正常化。中国的重点在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国企改革的落地进程。化解经济增长的结构性矛盾，冲破增长瓶颈上发挥更大作用，需要坚持鼓励创新的原则，提高研发及创新支持政策的有效性和效率，加强国际合作。而防止区域一体化倒退、优化劳动力结构则是欧元区提振全要素生产率的关键。
（作者系工银国际研究部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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