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研究局NO.305

作者|王雍君

备受关注的个税改革，提上了立法议程。这次改革有什么意义，会给纳税人带来哪些影响？就相关问题，网易研究局对中央财经大学教授、博导、政府预算研究中心主任王雍君进行了专访。

王雍君

网易研究局:个税修法正案中，个税起征点定为5000元，您觉得低吗？为什么？

王雍君：虽然标准扣除额（即超征点）低于许多人的预期，但提高的幅度超过40%（=1500/3500），而且适应范围扩大到包括劳务报酬、稿酬所得、特许权使用在内的综合所得，力度之大前所未有，可谓较为充分地体现了基本的税收公平观：税收不应侵蚀个人的基本生存。以目前城镇人口的个人基本生存所需底线费用测量，5000元大致接近。以此言之，普适性的标准扣除额提至5000元是适当的。

网易研究局:本次改革能让个税摘下“工薪税”的帽子吗？减负力度有多大？

王雍君：相关数据显示,现行个税收入超过一半来自对工资和薪金收入的课税，所以有“工薪税”之说，包含税负不公平地主要加诸中低收入群体这一言外之意。这次改革将有助于缓解这一问题，因为初步测算表明整体税负有所下降，并且减负主要指向低收入群体，标准扣除额的提高、降低30%以下的税率档次并相应拉开征税级距等，都显示这一改革利好的指向。

网易研究局:有观点认为，本次改革将工薪、稿酬等四项所得综合征税，最高边际税率45%，反而会交更多的税，是“明降暗升”，是这样吗？如何看待综合征收的减负作用？

王雍君：这一看法并不全面。“都按45%的最高边际税率征收”的说法是不正确的，究竟适应哪个税率取决于落入哪个征税档次。综合征收的意义主要不在于减负，而在于有助于提高税务征管效率、降低征管成本以及促进税收公平上。与不同收入来源的区别对待（分类征收）相比，综合征收在税务征管上具有大得多的优势，因为信息需求（用以确定纳税义务）和工作量都要小得多。综合征收也与税收的“能力公平观”相一致。能力公平观并不要求区别对待，反面要求一视同仁，因为就纳税能力而言，“1元就是1元”，无论其来源。

网易研究局：有观点认为，稿酬体现了创作成果，不应该被合并征税，您怎么看？

王雍君：从稿酬亦属“劳动性所得”的意义上讲，合并征收并无不当。但稿酬确实有其特殊性——知识传播与创新带来社会效益，以此言之，稿酬适用比其他劳动所得更优惠的待遇是合理的，但单独对待也有其代价，至少会增加征管难度和征管成本。

网易研究局：本次新增的“子女教育支出、继续教育支出、大病医疗支出、住房贷款利息和住房租金等专项附加扣除”对减负有多大作用？

王雍君：新增的这些专项扣除的减负作用很大，但重要性因特定情形而异。与这类支出很少的人相比，这类支出很多的人获得的减负益处要大得多。

网易研究局：有观点认为，赡养老人费用也应该算到专项扣除中，这次没有提，您怎么看？

王雍君：从赡养老人“攸关基本生存”的意义上讲，这个观点有其合理性。我们还可举其他类似例子，表明“应该”算到专项扣除中。但这些选项要以广泛的社会共识为基础。这次改革毕竟开了一个好头，为以后逐步扩大扣除范围铺平了道路。

网易研究局：草案提到“扩大较低档税率级距”，但没有提降低45%的最高边际税率，是否有必要死守45%的边际税率呢？

王雍君：45%的边际税率确实很高，从国际比较看也是如此。税收理论中有一个了不起的大思路，那就是暗含于拉弗曲线中的“税率越低收入反而越多”，虽然与直觉不符，但包含质朴而深刻的最优征税原理。以此视之，降低现行最高边际税率很可能是合理的。但这一观点不应夸大，因为其他减负之举已经缓解了边际税率偏高带来的问题。

网易研究局：反避税具体该如何实施？国际上有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

王雍君：我国现行的反避免措施主要是针对企业纳税人的，个税的反避免措施也是非常必要的，但实施起来很复杂，目前缺乏具体的实施机制，国际上主要采取以个人申报为基础、税务部门被赋予确认与调整的适当权力的办法。

网易研究局：现阶段出台的是草案，接下来要经历哪些过程，个税法修正案才能正式实施，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王雍君：接下来需要提交全国人大常委会审查，审查后需要向社会发布征求意见稿，之后还要一个吸收消化的过程，才能最终被批准实施。

作者王雍君系中央财经大学教授、博导、政府预算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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