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中世纪城堡体系的革命者

1453年,穆罕默德二世攻破君士坦丁堡城墙的隆隆炮声并没有动摇城堡在中世纪军事史上的主导地位。事实上;火炮早于13世纪初就已出现在攻城武器的队列之中。由于技术发展迟缓;火炮一时还无法改变当时战场的攻防格局。有趣而且重要的是,当时欧洲正在经历文艺复兴运动,许多当时的一流建筑大师对改造城堡防御体系兴趣很浓。15世纪,意大利著名建筑大师里奥·贝蒂斯塔·阿尔贝蒂撰写了《筑城术》,从建筑力学角度论述了一种新式防炮城堡结构;他的主要论断——“降低城墙高度,增厚墙休,倾斜墙面,构筑星型多面堡”,在15世纪末成为意大利人对抗法军攻城炮队的保命之术。

到了16世纪30年代,意大利入首先把火炮融人城堡防御体系。这些火炮通常集中部署在城堡各角的突出部分。这种被称为“棱堡”的火力平台外围设有加宽;加深的护城壕,后者既能有效迟滞进攻部队的推进速度,同时电使守军火炮可以锁定目标。意式筑城技术得到了整个欧洲的公认,意大利筑城师可谓是欧洲当时最受欢迎的高技术人才。在意大利同行的启发下,1527年,德国人阿尔布雷特·丢勒(1471-1528,文艺复兴时期重要代表人物、著名画家)也曾对新式城堡设计有过专题分析,其论著影响更广。此后,部署火炮的“棱堡”结构风行整个欧洲。电正是在这些大师级文艺复兴派人物的努力下,中世纪城堡防御体系达到了新的巅峰。城堡攻防战再次成为欧洲战场的主要作战形态。史学家注意到;这一时期的战争,甚至每一次重要的战斗都离不开城堡。这种战场僵局直到17世纪才因为一位法国元帅而改变。

生于1633年的塞巴斯蒂安·德·沃邦是一个容易被现代军事爱好者忽视的军事天才。此人1651年支持投石党人参加丁“投石党叛乱”,战败被俘。因在野战工事方面才华突出,保皇派设法将他招人自已门下。1655年,沃邦出任法军首席军事工程师,负责组建了西方第一支专业工兵部队。沃邦精于筑城,在长达51年的军事生涯中,他主持整修过3000多座城堡,新修了33个新式城堡,布列斯特、敦刻尔克、勒阿弗尔、上伦等法国海军基地也都出于此公之手。然而,这位军事家超越同代人的伟大之处在于,他不仅能修造坚固的城堡,而且还能攻破它们。

沃邦攻城绝招的核心要件就是堑壕。虽说堑壕在当时已称不上新生事物,但在沃邦改进之下,零散的壕沟演变成具有革命性的野战阵地体系。经典袄邦式堑壕战术要求围城部队在守军炮火射程之外首先挖掘一条环绕城堡的堑壕,壕深3至4英尺,挖出的土堆 (沃邦称之为“胸墙”)向城堡一侧。由这条基本堑壕出发,工兵朝城堡方向,按之字型挖掘壕沟。这种锯齿状壕沟可以有效防止守军正面炮火对工兵的打击。通常掘至距离城堡600米处,工兵开始调转方向,挖掘出与堑壕基本平行的前沿堑壕,两种壕沟深度与构筑方式相同。前沿堑壕完工后,攻城部队将火炮拉进前沿炮位,利用胸墙隐蔽开火。如果这种轰击仍不奏效,还需要以同样的方式再向前推进,挖掘第三条或第四条堑壕,直至用火炮彻底摧毁守军防御。

法荷战争(1672~1678年)期间,沃帮堑壕围城系统一战成名。由荷兰最伟大的工程学家西蒙·斯戴文(1548~1620年)主持修建,后历经整整一代由荷兰建筑师完善的马斯特里赫特城堡被法军攻破。在此之后,菲利普斯堡(1688年)、蒙斯(1691年)、那慕尔(1692年)、查内尔(1693年)等欧洲中世纪城堡体系中具有代表意义、的名堡老城,纷纷在沃邦的堑壕战术进攻下投降。这种革命性的战术最终成就了路易王朝在欧陆的霸业,中世纪城堡时代由此宣告结束。

沃邦对于后世的影响并不止于他的战功。他系统总结的筑城技术文集直到1S世纪仍是公认的军事筑城权威论著。而当我们今天再提到沃邦元师时,可能更多地会说到他对近代军事教育体系的贡献。他一生都注重培养年轻军官。经过这个时期军事教育体系严格培养的法国军官们不久再次改变了世界。

成就美国革命的约克镇围困战

从军事上看,美国独立战争大体是欧洲战争的小型翻版。英军兵少,故常据守要点或分兵进剿;大陆军多与之周旋,但最终也回避不了强攻城堡要点的根本性难题。所幸,法国人在战争后期与殖民地结盟,前者不仅带来了军火和部队,而且还有沃邦时代积累的先进战术。

1781年9月28日,华盛顿率美、法联军16000人进抵弗吉尼亚镇郊区,康华利将军指挥萸军8000人退守约克镇,等待克林顿将军指挥的英军主力前来援救。康华利命令部队放弃外围防线,集中巩固约克镇城防。以当时当地的标准衡量,英军的这种反应无可厚非,但康华利忽视了一个重要的细节。当时华盛顿指挥的参战大陆军不过 7290人(另有3000余“民兵”武装),而法军正规部队却多达8800人,后者懂得如何攻破最坚固的堡垒。

当天,美、法联军由威廉姆斯堡出发,在约克镇外围距离英军防线约730米处开始挖掘第一道堑壕。当康华利注意到这种专业围攻套路时,英军的命运实际上已经无可避免。10月9日,基本堑壕完工。当日下午3时,法军炮队率先朗英军燧发枪团驻守的多面堡开火。两个小时后,华盛顿亲自发射了美军的第一发炮弹,炮击不间断地持续两天,英军炮兵基本消灭。10月11日,联军开始挖掘第二条堑壕。10月14日,联军夺占第9、第10号多面堡,最终将约克镇城堡团团围住。10月17日,英军主将康华利自认已无出路,率军投降;美军死伤仅125人。法军死伤253人。英军阵亡156人,伤326入,失踪70人。在这次战役中,沃邦式堑壕围城战术再次取得全胜,亦最终促成了美国革命的胜利。

进攻主义流派VS大洋彼岸的异端

军事史的演进经常极富戏剧性。法式堑壕战术促成的北美独立在法国义激起“厂大革命,而新的革命者却断然抛弃厂这种战术。拿破仑将机动战术、义务兵制和火炮技术创造性地结合在一起,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击败了一个又—个皇帝的军队。尽管在比利牛斯半岛战争中,英军在托雷斯维德拉斯堑壕防线前曾阻止过法军的进攻狂潮,但总体而言,拿破仑式的速决进攻战征服了西方世界。曾在拿破仑麾下亲身体会此种进攻风格的安东尼·亨利,约米尼将拿破仑的军事思想总结成了若千富于浪漫主义色彩的经典教条,这在极大程度上满足了当时军界的普遍心理需要。由此以后,正面大规模进攻的战略方式成为西方军事理论不可动摇的权威。

欧洲军队的流行概念反过来又对大洋彼岸的美国影响甚大。约米尼的经典论断成为西点军校的必修课,但有一个人——丹尼斯·哈特,马汉对此有不同看法。马汉以1824级西点毕业生第一名成绩毕业,后赴法国梅兹军事工程炮兵学院刻苦研修多年。这令他对法国军事思想的传统精髓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1830年,他返伺母校担任教官,直到1871年退休。马汉教授在西点军校可以说是个另类。他的任务是传授约米尼式的进攻学说,但他著。书撰文对此表示质疑。在他看来,这种欧洲版军事,思想不适用于美国。美国特色的军事体、制是平时维持少量职业军人,战时指挥缺少训练的“民兵”。以这种临时编组的部队发动正面进攻,说轻了是浪费,说重了就是自杀。因此,最适于美军的战术是依据野哉工事的主动防御,迫使敌人对这种工事发动代价高昂的正面进攻。就具体技术看,马汉倡导的防御体素直接师承沃邦时代的野战堑壕体系。他对其进行了改进,使之上升为战略层面的总体防御思想。

马汉的堑壕战防御思想决不单钝是理论思辨。相反,他对当时军事技术发展潜力的预见也高人一筹。大多数同时代的军事家一厢情愿地认为,1843年出现的“米尼弹”,1855年开始量产的线膛步枪可以使拿破仑式的进攻变得更加容易。马汉却认为事实会恰恰相应。旧式滑膛枪射程增加至480米,射速和精度也有极大提高。根据约米尼进攻学说规定的进攻速度,滑膛枪只能装弹射击两次,但线膛枪已足以瞄准射击 5次。防御方占有相当优势。不幸的是,美国内战初期的情形表明,约米尼的进攻思想仍然占据着主导地位。无数次血腥的正面对决定后,大部分年曾受到马汉教诲的西点学生终于意识到了堑壕的价值。

1864年6月,格兰特率军进攻通往南方首都的铁路枢纽彼得斯堡。此时已接近战争尾声,南军资源几近枯竭。素以进攻战闻名的罗伯特·李将军重新摆出“铁锹王”的风格。在极短的时间内,北弗吉尼亚军团构筑了一条从冷港延伸至彼得斯堡以南、绵延20英里的大型堑壕阵地。同样毕业于西点 (1843年)的格兰特当然看得懂南军的把戏。他命令波托马克兵团同样也构筑了一套沃邦式堑壕体系。事实上,北军主持修筑堑壕工事的首席工程师正是马汉当年的得意门生——詹姆斯·圣克菜尔·奠顿。此人是马汉堑壕防御理论的忠实信徒。早在1958年,他就向时任战争部长的约翰·B·福罗伊德投书,游说应使用马汉的防卫海岸线理论。莫顿负责构筑的堑壕阵地位于彼得斯堡以东,是整个周攻阵地中的关键。然而,莫顿干64年6月17日正式交战伊始就阵前殒命。巧合的是,北军第5军指挥官司G·K·沃仑当年也听过马汉的课。或许是生怕学艺不精,沃仑在战役期间亲,自返回后方造访马汉,询问老师尉战局的见教。

攻守双方同用一种堑壕体系,这种情形恐怕连马汉本人也没有想到。他的学生们忠实地再现了老师当年的教诲。双方都构筑了标准的双环线堑壕阵地和锯齿状交通壕。士兵们在实战中还有自己的创薪。为了抵御炮火,工兵们构建出更有效的防弹墙,沙包和枕木被用于加固壕体。为便于射击,前墙内侧修建了“射击踏台”(fire-step)。这个士兵自发设计的小平台最初用于哨兵警戒,后来也用于狙击手进行狙击。双方不断完善自己的阵地,一系列堑壕体系的衍生物也相继出现。在基本堑壕阵地之后出现了用于运送物资的补给壕。

这些壕沟越挖越宽,最后甚至能通行马车,其上还覆盖着避弹木板。士兵们还发现,修筑工事剩余的枕木、铁条散乱在阵地前能有效阻挡敌人。这些杂乱的障碍物不久就被改造成了铁制尖桩或鹿砦;一位联邦军炮兵军官在回忆录中生动地记述了堑壕生活:宽敞的堑壕中;他和战友们拥有钢琴、沙发和一个大理石台面。显然,军人对马汉在西点传授的如何令堑壕生活更为舒适的论调也颇有心得。纽约第一轻炮兵团,中尉乔冶·布莱克则对当时的战场僵局有这样的描述:“老老实实地挥锹抡镐,不要冒险才是万全之策。这些听起来像是庸碌之辈指挥的战争,或者说是对美国军人英勇形象的玷污,但实情就是这样。这一切都是由大炮和步枪决定的。”

双方依托堑壕对峙;令北军进攻陷于僵局。战前曾是煤矿工程师的亨利,普莱桑特斯中校突发奇想,他提议挖一条更深的地道,通到南军堑壕下方,实施爆破,以打开战线缺口。普莱桑斯特的地道于7月28日完工。两天后,中校亲自点燃导火索。据说导火索中途熄火,一个勇敢的士兵钻进地道再次点燃了引线。巨大的爆炸在南军堑壕中炸出一个直径135英尺的大坑(这个著名的弹坑至今仍保留在当地),280~350名南军士兵当场被炸死。

这么大的场面令双方都大为震惊。然而,南军反应较为-迅速。威廉·马洪少将拼凑了尽可能多的士兵前采封堵,而北军突击部队却错误地冲进了弹坑。此战南军损失1032人,而北军却折损5300人,其中半数死在弹坑处,史称“弹坑之战”。2004年好莱坞大片《冷山》对此战曾有生动再现。然而,“弹坑之战”未能取得决定性突破,彼得斯堡城下的堑壕战此后又僵持了10个月。直到次年4月2日,南军在其他地区均告失利,李将军才匆匆撤出阵地。7天后,李将军率部投降,南北战争宣告结束。

进攻战思潮的抵制者

欧洲人在当时并不把美国内战的军事经验当回事。不仅如此,他们在当时其他战事中屡屡令进攻者遭遇尴尬的堑壕战术似乎电无动于衷。拿破仑式的速决进攻思想仍然主导着大多数西方国家军事家们的战略臆想。

1864年普丹战争期间,6000名劣势装备的丹麦守军在都普尔之战中,依托3000英尺堑壕体系成功阻击普军 180000人达两个月之久。普军认为,重炮轰击步兵的冲击,即可突破守军。这种想法令他们付出惨重代价。但普鲁士人的结论是,堑壕战只能拖延时间,进攻仍然具有决定性。

毛利人抗英战争(1845~1864年)期间,英军发现毛利土著有一种类似于英吉利铁器时代的栅栏防御工事。面对现代枪炮的进攻,毛利人“无师自通”地将原始工事改造成了坚固的山地堑壕体系。英国围剿行动持续了9年,吃尽了土著人工事的苦头。1864年陶兰加战役期间,毛利人的盖特峪谷堑壕阵地承受了英军一整天的重炮轰击。据说,英军这天发射的炮弹相当于臼后索姆河战役前一个星期的用弹总量,但英军次日在推进时却发现,毛利人的阵地并没有受到太大破坏。强攻之下,38名英军士兵当场阵亡,伤者甚众。

布尔战争(1899~1902年)期间,英国人又遇到了堑壕战的麻烦。布尔人多以狩猎为生,精于设伏和射击。他们擅长在战略要点设置隐蔽堑壕阵地,常令英军摸不清虚实。不过这一次,英军也学会了用堑壕打防御战,在莱迪斯密斯、金伯利和马弗京等重要战场,英军的堑壕阵地都顶住了布尔人的围攻。值得一提的是,拜登·鲍威尔上校在马弗京堑壕中苦苦思索如何解决兵员不足的难题时,忽然想到了用12~15岁低龄男孩暂时充当信使和传令兵的主意,,布尔战争结束后,鲍威尔将当年的这个临时对策发展成了盛行西方国家的童子车组织。

尽管自彼得斯堡之后出现过许多堑壕战战例,但现代军事理论界多习惯将日、俄战争(1904~1905年)作为第一次世界大战西线堑壕战的前身。1905年2月23日至3月10日,日、俄两军在奉天(今沈阳)决战。两军最初在城外都修筑了绵密的堑壕体系对峙。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俄军最后却主动走出堑壕,与日军在开阔地决战。日军取胜并占领奉天。

日、俄战争在当时被认为是一次先进军事技术大比武,各列强均派军事观察员到场观战。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军事专家们几乎一致认为堑壕已无足轻重。美军少校约瑟夫·E·库恩在报告中写道:“日本人的经验表明,如果组织良好,炮兵支援充分,步兵正面强攻是可行的。”莫利森上尉报告称:“就步兵战术而言,这场战争表明,刺刀的时代远没有结束。”美国人没有注意到,俄军实际上根本没有好好利用堑壕。法军在一战初期对刺刀的狂热表明,他们当时的结论与美国人相差不多。德军观察员显然受过更系统的军事训练,他们仔细分析了俄军的堑壕工事,得出的结论是,俄军在堑壕构筑方面的技术极为落后,相反,日军的堑壕则能更好地隐蔽步兵和火炮。这些经验日后都被用在西线战场。

一战堑壕体系

历史一再表明,人们并不总能从军事技术的发展得出正确的结论,军事家们总是迷信他们愿意相信的趋势。在 19世纪后半叶,出现了一系列具有突破性意义的军事技术。1869年,后膛枪问世,这种新式步枪每分钟能射出12发子弹,射程可达1200米。1892年,后膛枪又被弹仓步枪取代,后者射速达到每分钟20发,射程增至1900米。此外,无烟火药的出现使得隐蔽射击成为可能。更为可怕的机枪虽然在普法战争中运用得并不成功,但各国军队也都开始列装。由德国克虏伯公司开创的现代制炮技术最终也使大威力火炮上升为战场的决定性火力。当时还有一个被军事家们普遍忽视的变化:大规模义务兵役制使军队规模迅速扩大,防御绵长的线型防线变成为可能。在如此种种军事技术和军队体制变化的聚焦之下,堑壕战出人意料地终于走到了巅峰时代。

1914年,“8月炮火”响起时,各方都乐观地认为,决定性的西线战争在圣诞节前就会结束。最初,德军与英、法满心希望通过大规模机动迂回取得决定性胜利。然而,德军总参谋部精心设计的施里芬计划很快在马恩河会战中破灭;英、法联军的反攻也在德军埃纳河仓促构筑的堑壕防线前趋于停止。此后,双方都力图通过“奔向大海”迂回包围对手,结果是双方都开始大挖堑壕阻击对手。恩里克·福尔金汉在9月份接替小毛奇,出任德军总参谋长。此人上任伊始就命令把堑壕一直挖到北海边,防备英军在弗兰德地区实施迂回。盟军则朝着另一个方向,把堑壕挖到了瑞土边界。比利时人把守北海段防线,法国防守索姆河至瑞士边界,中段由英军担纲主力。由此,横贯西线战场600英里的巨型堑壕体系成了困扰交战各方4年的噩梦。

在残酷现实面前,交战各方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了自中世纪以来的所有堑壕战经验。从结构上讲,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堑壕体系基本沿袭了沃邦时代的堑壕体系结构,其主要由3种堑壕构成:前沿为火力堑壕,其后为掩护堑壕,连接两道主壕的是之字型交通堑壕。对峙堑壕之间的地带则被称为无人区。无人区通常宽度为91~270米,但在对峙激烈地区,两军相距不过27米(如维米岭地区,在加利波利臭名昭著的“昆宁哨位”,这个死亡距离仅15米),在无人区内布满了绵密的铁丝网。这些烦人的障碍物通常高3英尺,宽10英尺。

为了有效对抗火炮,堑壕内还有厚达9~13英尺的护墙,将堑壕分隔成 18-30英尺宽的隔离区,壕沟里布满了各种防炮掩体。简单的堑壕不过是在壕沟反斜面有一个土洞,但炮声响过,这些土洞很快演变成更深、更精巧的地下工事。有些防炮洞深入地下30英尺,内设数室。总体上讲,盟军的堑壕阵地较为简单。盟军高层公开表示,如果把堑壕搞得太过“舒适”,士兵们就不情愿冲锋了。而人数处于劣势的德国人显然更愿意在法国人的领土上坚守下去,他们的堑壕较为坚固,宽敞,内部设施完善。有些防炮掩体四壁贴着墙纸,挂着镜子,少数甚至还有地毯。尽管如此,任何一条堑壕中的生活都没有浪漫色彩可言一绝大部分时候,双方士兵缺食少穿,蜷身在泥浆之中。老鼠、跳蚤、虱子似乎无处不在,寒冷、疾病,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敌人。

普通士兵每天的堑壕生活几乎雷同。由于战线相对稳定,双方攻守的时间大致也固定。清晨与傍晚成为一日生活的两个重要节点。清晨时分,太阳从盟军堑壕后方升起,英、法联军总是选择这个时段出击。刺眼的阳光多少会影响德军的瞄准。与之同理,太阳西沉,德军的重炮就开始射击了。如此反复,强攻虽然未必发生,但黎明与傍晚成了一日两次令双方神经紧绷的时刻。

在紧张的高潮过去之后的白天,士兵们必须在前沿堑壕监视敌情。突然响起的炮击声和机枪声令所有的人心神不宁。而更为恐怖的是不知藏身何处的狙击手,他们会对任何活动目标无情地开火。冷枪子弹发出的声响叫人毛骨悚然。战争期间;双方狙击手都把这种战术发挥到了极限水平,因此,如果没有大规模进攻,绝大部分士兵都不会从事高于堑壕晌墙的活动。一旦夜幕降临,堑壕阵地才开始忙碌起来,双方都要趁此机会修理受损的壕沟,补充弹药和口粮。随军记者们注意到,与其说士兵们是有干不完的工作,还不如说他们在阴冷的堑壕中根本无法入睡。如果周围都安静下来;从无人区各处传来的伤兵哀号声会令意志最坚强的人也难以承受。按规定,士兵们并不是所有的时间都会在的堑壕之中,通常每个士兵需要在前沿堑壕呆10天,施工5天,加上其他整修任务,凑够1个月即可轮换至后方休整。然而,大多数士兵其实无法挨过这个周期。

战争毕竟是战争,交战双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突破对手的阵地。或许是因为战前谁也没有真正研究过这个问题,所以,双方的战术都十分单调;以英军为例,这是自滑铁卢战役(1815年)似来,英国陆军首次重返欧陆参战,但百年之后,英军战术并无变化。英国人相信,炮火准备可以有效削弱守军防御,然后发动线形多波次冲锋。为此,英军煞有介事地向全军散发了所谓“炮兵征服,步兵占领”的简易进攻教范。事实上,炮击本身就是个明确的进攻信号。深藏于防炮掩体中的德军士兵在炮击后又重新出现在战位上。

守军机枪手并不瞄准,他们所做的就是近乎疯扛“喷洒”子弹,步兵则胡乱地向一切运动物体快速射击。无人区的铁丝网经过一番轰击之后通常会变得更为杂乱,令进攻者既难以快速前进,也难以快速后撤。在大多数情况下,强攻只能占领少量前沿堑壕,而且筋疲力尽的进攻者很快就会被对手强大的预备队赶回原地。一场毫无意义的屠杀就这样暂告一段落。索姆河会战,英军一天就损失57000人,阵亡2万人。会战从7月1日打到11月18日,英军共计伤亡40万人,法军20万人,德军40万人,而战线仅仅挪动了7英里。而法国人认为,英军的错误在于炮击不够。在香槟战役中,法军动用850门大口径火炮,猛轰德军堑壕阵地(正面宽度仅8()英里)达3天之久,然后动用 20个师发动进攻。德军的防御很简单,趁着炮击的3天,他们在距离前沿堑壕2280~2740米处更有利的地形上又修筑了一道预备防线。

地面进攻因为太过血腥,经常受到抵制,双方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坑道爆破。在维吉岭之战中,双方在地下花的工夫甚至比在地面还多。这些地下通道大多深入地下20英尺,有些地方甚至深达50英尺,但这种地下对攻同样难破僵局。盟军与德军都警惕着地下的动静,并设法爆破。地下爆破令战场变得凹凸不平,加上重炮轰击留下的无数弹坑,战场表面可谓满目疮痍,一片泥泽。“人间地狱”,是士兵们在家信中引用最多的词。

一场没有打完的战争

战争中不断运用的新武器、新技诸如毒气、战机和坦克虽然都曾产生一些小小的震动,但对战局都没能产生决定性影响。以坦克为例,1916年9月15日,首次在索姆河亮相的坦克并不成功,改进后的坦克直到1917年11月20日才在康布雷战役中取得较大战果,但当时大部分人对坦克的评价多为“动力不足,装甲不够,不易转向,性能不够可靠”。十月革命后,俄国退出战争。德军在西线得到增援后再次尝试打破僵局。德军的最新战术是组成强攻部队,以小股部队交替掩护,实施渗透攻击,这套避实击虚的机动进攻战术在春季攻势中取得了一定的成功。然而,在这些新事物有机会扭转“堑壕战”之前,战争结束了。

辉煌总是短暂的。当法国人将堑壕体系发展成马奇诺防线时,堑壕战的巅峰时刻早已过去。然而,任何一种战争形态都不会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伊战争期间,两个拥有现代化武器的国家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再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堑壕战旧风。1998~2002年厄立特里亚与埃塞俄比亚战争也可算一例现代堑壕战。

http://history.163.com/ http://news.163.com/special/000113DO/historyphotocenter.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