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是阿里·艾哈迈德·赛义德·伊斯伯尔。“阿多尼斯”是他的笔名,意思是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叙利亚国王忒伊亚斯的儿子。在大学的时候,他开始以“阿多尼斯”这个名字写诗,之后60余年,他从未间断创作,一直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热门候选人。

上世纪90年代开始,阿多尼斯开始创作拼贴画。老诗人自己说,他的画要比他的字给他带来更多的钱。“在诗歌无法表达的地方,我用这些画来表达。”

写了一辈子的诗,他仍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难的事。相对来说,拼贴画就更轻松更自由一些,可以让他轻松地说出一些想说的话。民生现代美术馆上周展出了他30件拼贴画,以及他的珍贵手稿、老照片及各时期出版物。这是这位阿拉伯著名诗人在中国的首个个展。

责任编辑:宣晶/文:《申》报记者 职烨

图片提供:民生现代美术馆

起自叙利亚的漂泊人生

1930年,阿里出生在叙利亚一个叫做卡萨宾的海滨村庄一个贫困的农民之家。因为贫穷,13岁时未进入学校读书,但他的血液中继承了阿拉伯民族对诗歌的热爱。在父亲的引领下,他进入了阿拉伯古典诗歌的奇妙世界。1944年,当时的叙利亚领导人前往阿里家乡巡视时,少年阿里有机会对总统吟诵一首自己创作的爱国诗歌。领导人当场允诺由国家资助他就读城里的法国学校。

阿里入学后苦读法文,两年后就能阅读法国诗人的原文作品。之后他进入大学攻读哲学,并开始用“阿多尼斯”这个笔名创作诗歌。阿多尼斯,在希腊神话里,是令维纳斯神魂颠倒的美少年。

大学毕业后,他进入叙利亚军队服役,因加入左翼政党而入狱一年。1956年,结束兵役后他一个人前往黎巴嫩谋生,戏剧性的是,他刚进入黎巴嫩国境5分钟,叙利亚就发动了战争,他从此留在了黎巴嫩,之后在黎巴嫩大学任教。

1980年起定居巴黎。迄今,阿多尼斯共创作了50余部作品,包括诗集、诗论、文学评论、散文、译著等,曾荣获东西方数十项大奖,在世界诗坛享有盛誉。他是阿拉伯诗歌现代化运动的旗手,他对阿拉伯诗歌的影响,与同庞德或艾略特对于英语诗歌的影响相提并论,一直是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

真正的祖国,是阿拉伯语

诗人杨炼回忆第一次见到阿多尼斯的情景,非常深刻。在安曼侯赛因国王中心的诗歌节开幕式上,老诗人端坐于一张阿拉伯地毯,吟诵之声低昂苍凉,缓缓流出。周围上千听众屏息凝神。杨炼说,“那张音乐的飞毯,托起所有人,包括我这个此前和阿拉伯文无缘的中国‘鬼佬’,上升,平移,逾越黄沙碧海。”

阿拉伯世界的宗教色彩一直很浓烈,但是阿多尼斯却始终保持精神上的充分独立,他多次在他的诗当中拒绝精神世界被宗教简单化,推崇古典的阿拉伯文化。

阿多尼斯诗集《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的翻译先生薛庆国告诉记者,阿拉伯语对事物观察的方式,翻译成中文就是“意象”和“比兴”。语言不直接谈论现实是因为没有“现实”,因此,语言本身全部隐喻。这一点,与中文的情境非常相似。因为世界本身过于复杂,复杂到难以表述清楚,就会被外部世界简单化为拥护或者打倒,被迫取消语言本身的丰富性,而被迫沦为宣传。老诗人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的诗歌中有许多针对此的警觉。阿多尼斯曾经在他的《谈诗歌》中表述自己的观念:“我的作品力求超越细节抵达整体,同时揭示有形与无形的事物。”这是我们阅读他的诗的钥匙,他把整个世界联接在一起表述。当然,阿多尼斯的诗对于阅读者本身的要求比较高,是知识分子读的诗歌,能看见无数本书出现在他的诗歌里。

诗歌无法表达的,就通过画来说

上世纪90年代之后,阿多尼斯开始创作他的拼贴画。

阿多尼斯的拼贴作品取材于日常生活中毫无象征意义的各种碎片,如木板,石块,布条,纸片等,他将这些材料组合,粘贴在抄写了阿拉伯文字的硬纸上。这些文字主要来他的诗歌或他心仪的阿拉伯大诗人的作品,也有他自造的无法阅读的阿拉伯文字—这些随性书写的文字构成了偶然得来事物的首要背景,是阿多尼斯的独创,恰如他的诗歌一样,保持统一的风格。

阿多尼斯并不相信存在一种绝对的语言。在他看来,词语犹如大海一样,允许事物在其表面浮动。每一幅拼贴画,都被设计成经过装饰的水的语言,它承载着事物,是破裂现实的救生圈—那现实在意义消解后,瓦解为碎片。诗人,就应该搜集世界崩裂的躯体,防止这世界埋葬在永恒的沉默中,进而摧毁一切意义。

他自己说,创作这些画,是因为有些东西无法用诗歌来表述。与诗歌创作的一些限制相比较,画的表述更加自由随性,也更轻松。他写不出诗的时候,就贴一些画来调剂。他的一些诗集和著作,常常用自己的拼贴画来做封面。

但当追问他的拼贴画的艺术价值时,老诗人笑着摆摆手,“我不能算是艺术家,我只是个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