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讯 长生自己还是做宝贝儿子的年龄,哪里晓得儿子的好呢

给绫罗煮糖水鸡子也好,给毛毛头洗洗换换也好,只要一进绫罗的房门,长生娘就尽量把皱着的眉头疏开来—女人的月子多重要哇,可别因为自己不高兴,加重了绫罗的心思,到时落下什么毛病。再怎么说,绫罗也是自己的儿媳,是要和儿子长生一起度日月的人,她真要有什么好歹,倒霉的还不是长生?

绫罗生个女儿,做爹的长生自己倒是有些不在乎的。尽管也想要儿子,但那只不过是随波逐流样的想—就像小时候,长福有了件新衣裳,他也一定要有一件;长福有一次在桂子塘捉了条两斤重的红鲤鱼,他也总想捉一条,一放学就跑到桂子塘去瞎转悠,后来还是长生娘吓他,说那红鲤鱼是水鬼变的,才罢休。所以长生的想儿子是有些人云亦云的,带有抄袭的性质,不是长生的爹娘想孙子那样牵肠挂肚般地想,也不是绫罗那种指望生儿子打江山般地想。也难怪,长生过了年才24岁,自己还是做宝贝儿子的时候,哪里就晓得要儿子呢?要到了五六十岁,那时腰弯了,背驼了,而女儿们也都嫁了,许多重活儿干不动的时候,有儿子的好才显得出来。长生现在还是贪戏的年龄,绫罗生了孩子,身子不能近了,长生就去外面戏,反正现在是正月,正月是乡下好戏的时季。

沈家村的人在正月是不做事的。乡下人的日子说是半年辛苦半年闲,但真正能戏得心安理得堂儿皇之的还是在正月,这时候无论是辛勤劳作的,还是平日就游手好闲的,都甩开了膀子找乐。乐子都是极简易的那种,无非是扑克牌、麻将、骰子之类,沈家村的老老少少都耽于这种桌子上的把戏,赌注倒是不大,不过是几毛几块的,今天你输,明天他赢,就如鱼嘴里的水,进进出出,但大家还是着迷得很,饭也不归家吃了,觉也不归家睡了,深更半夜的,还坐在别人家的灯下,饿了,主人会端上年糕,冷了,会在桌下生盆木炭火,大家都不舍得让这好时光虚度哇!

长生也是几乎不归家的,这让绫罗的月子过得冷清的很。婆婆一天倒是进来几趟的,给毛毛头换包,给绫罗送吃的,但婆婆不和绫罗说话,只是低头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有时绫罗也想和艾叶一样和她聊些东家西家的事,可两人之前是没聊过天的,连开个话头都艰难。还有艾叶,偶尔也会抱儿子进来坐坐,但绫罗怎么会理艾叶呢?她们是妯娌,她们是一个生了儿子一个生了女儿的妯娌,关系就像猫和鼠一样,黄鼠狼和鸡一样,是有你无我不共戴天的那种,绫罗再寂寞,也看不得艾叶那张眉开眼笑的脸。绫罗现在最恨的人恐怕就是艾叶了。

还有一个就是长生。从前绫罗白天也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的,可那不一样呀,因为还有一个让人脸红耳热的晚上在前面,白天也是充实的、饱满的,不但不寂寞,反而有一种秘而不宣的快乐。可现在呢?长生是不到半夜不回来的,来了也是倒头就睡,不管绫罗说什么,他只管是嗯嗯啊啊的,再多说两句,那就连嗯嗯啊啊也没有了。绫罗等了一天了,有一肚子话要和长生细细地说,可总不能和鼾声说吧?绫罗就掐长生的腿,绫罗掐一下,长生就往床里躲一点,绫罗再掐一下,长生就再往床里躲一点,等到没地方躲了,长生就跑到后厢房去睡了,绫罗恨得咬牙切齿,但对长生一点办法也没有。

明日请看:没有个绫罗在边上衬着,哪能显出艾叶的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