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讯 舌头长的人,能做出理短的事?

天晴的日子,麻将桌就摆在院子里。长生娘也生气呀,院墙外人多眼杂,会怎样说她家呢?红艳艳的日头底下,别人都在忙着过自己的生计,这帮男女呢,却窝在她家赌钱,知情的晓得是她媳妇绫罗惹来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她纵容的,她长生娘的舌头一向是长的,能做出这样理短的事?但长生娘不敢骂绫罗—绫罗不是艾叶,骂了就骂了,雨打荷叶一样,滑溜溜的不会留下什么。绫罗话少,话少的人心思重,恨性也就重,一句骂就是一粒种子,你撒豆一样地骂一通,霹雳啪啦的,倒是解气,可收不回来了,你用针挑不出来,你用水也洗不出来,它在里面发芽,它在里面结果。让媳妇恨上有什么好呢?村头的杨寡妇,年轻的时候婆婆做得多威风,把她媳妇收拾得糯米团一样,可老了呢?中了风,躺在床上身上的屎尿都没人洗,她捶着床板,呼天喊地的,半村人都听见了,可她的媳妇硬是能眼皮也不抬一下,在外面兀自做她自己的事。杨寡妇的下场让全村的婆婆引以为戒,所以长生娘几次话到唇边,都忍住了。倒是绫罗先开口了,绫罗说,闲着也是闲着,打打牌,省得总想长生,也顺带赢几个小钱花。

这倒不是虚话,绫罗是老赢钱的。每次散场的时候,长生娘都会借故走到麻将桌边看他们结帐,老是绫罗赢,鲇鱼赢,而沈小毛的老婆和余韭花呢,十次倒要输九次的。余韭花说,婶子呀,回头我可不来了,天天给你家绫罗送钱,若是让我家大头晓得了,非要打断我的几根排骨不可。

狗对茅厕发誓愿,谁信呢?余韭花这样的女人长生娘是看轻的,但看轻是在骨子里,面上依然是笑嘻嘻地,说,大头敢打你?他花了眼差不多。赢了钱的绫罗大气得很,如果轮到她做家务,正好灶上没盐了,没酱油了,或是没肥皂洗衣服了,她懒得向婆婆开口,总是掏自己的私房钱买,有时还会顺便给艾叶的儿子买几颗糖果回来。

艾叶不是这样的,艾叶把一个钱看得比命大,哪怕买包火柴,那也得问婆婆要—不是艾叶没有钱,艾叶的压箱钱还有好几百呢,长生娘心里有数得很。但火柴不是大家用吗?艾叶为什么要花这个钱呢。艾叶觉得绫罗有时傻得很。

得了好处的长生娘嘴更软了,索性闭了眼,任了绫罗去。不任了她又怎样呢?看绫罗那水泼不进油浇不进的样儿,就是说了,恐怕也是白说。

常来绫罗家打麻将多是鲇鱼、三黑之流的男人,但周老师是个例外。

周老师不在沈家村教学,他是县城中学的老师,但他是沈家村的家属,因为他的爱人俞老师是沈家小学的老师,他们一家住在沈家小学里面的一间小房子里,所以周老师得常往沈家村跑。按说像他们这种情况的,一般都是住在城里—周老师在中学也是有宿舍的,城里生活也方便,有像样的商店,有电影院,有菜市场和馆子,但周老师和俞老师不能住在城里,不能住是因为他们的儿子周小宝。

周小宝9岁了,还不能从1数到100。

明日请看:绫罗这朵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