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之前,绫罗和周老师关系也就是丝瓜花和土墙的关系,因为长生不在家,也因为周老师是个镇上的老师,所以绫罗才对周老师有些情意绵绵的。对绫罗这样的女人来说,没有男人的日子是难熬的,可日日呆在家里的绫罗能接触多少男人呢?鲇鱼是不行的,三黑自然也是不行的—不光是瞧不起他们的不务正业,也看不上他们的长相。女人多是计较的,哪怕在偷男人这件事上,也不愿吃亏,总要拿那个男人和自己的丈夫比一比,不然,拼了名声去偷个还不如自己丈夫的男人,不让人笑话?剩下的,只有周老师。而且周老师和长生比起来,也是不孬的,高大、清廋,是读书人的样子,尽管年纪比长生大些,可还不老,三十出头,正是男人金子一样的年纪,最关键的是,这个男人是在城里读过大学的,是那个一天到晚阴着脸的傲慢的俞丽梅的老公,以后就算东窗事发,闹出来,也不丢自己的面子。绫罗不计较鹅鸭的肥瘦,不计较芝麻和冻米的贵贱,但对男人的态度上,却是半点不马虎的。所以绫罗偷周老师,尽管是因为耐不住空房而带有苟且的性质,但也不是那种撞到阿猫是阿猫撞到阿狗是阿狗的苟且,而是经过精打细算反复掂量后的苟且。

可这种苟且之中的认真最初和情爱是无关的。周老师对绫罗来说,只是暂时借用一下的东西而已,就像灶上缺了勺到邻居家借个勺、洗衣时缺了棒槌到邻居家借个棒槌一样,尽管也想使个好一点的,可好也是人家的好,终归是打算还的。所以,绫罗一开始,并没有和周老师天长地久的意思—不仅是因为还有长生,也觉得自己和周老师不配,篱门配篱门,竹门配竹门,做露水夫妻是一回事,做明媒正娶的两公婆又是另一回事,这一点,绫罗心里清楚得很。可男女的事情发生前和发生后哪能一样呢?经过了那夜的恩爱之后,绫罗的野心就慢慢滋生了出来。在周老师之前,绫罗真正经历的也就是两个男人,一个是长生,一个是天保,两个男人其实都差不多,都年轻、都莽撞,都重手重脚地把她绫罗当砖头当泥土来摔打,但周老师呢,却是把绫罗当作书来读的,小心翼翼,又百般珍惜。女人的排场是比出来的,男人的好也是比出来的,长生和长庚比,比出了长庚的粗糙,而长生和周老师比,又比出了长生的粗糙。男人就像一道道菜,没吃过猪肉,青菜豆腐是好吃的;没吃过鲈鱼鳜鱼,鲢鱼鲤鱼也是好吃的。因此呢,没偷过男人的绫罗其实是只井里之蛙。

现在绫罗这只井里之蛙跳到了井上面,这就有些糟糕。绫罗不是别的女人,别的女人见识了也就见识了,跑马观花一样,不留下什么的,可绫罗却不一样,她可是一只敢做敢为的胆大的青蛙—既然和他周老师有了枕席之欢,他们的关系就有了变化,她就具备了某种资格,说到底,女人对男人的非分之想都是由此而开始的。但这个时候的绫罗其实还并不想撇下长生,只是和周老师有了更长远的打算—这也怪不得绫罗,在乡下,有许多野夫妻也是恩恩爱爱相好一辈子的。

明日请看:回娘家只是绣个幌子,绫罗真正要去的地方是县城的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