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一

图二

  李鸿章激赏非科第出身,而凭参加江南制造局翻译工作起家的李凤苞 (1834-1887),先委他为首届出洋留学海军军官的华监督,后复助他以区区记名海关道的身份膺选为驻德公使,旋更兼驻意、荷、奥。惟李凤苞驻欧 (在德任职期为1878年11月2日至1884年10月27日,共六年),殊非平静渡日,订购争议不断的“济远”号巡洋舰带来不少流言与参劾,他又与其推荐出任参赞、李鸿章复委以订购铁甲舰重任的沪局旧同事徐建寅因意见相左,争吵得互不能容。待其卸职回国,顿成各派系攻击李鸿章集团的活靶,蜚语密集,贪墨低能之责交织而来。终致去官归田,郁郁盛年逝世,仅享年五十三岁。
  近年渐有学者替他平反申辩。李喜所刊《历史研究》2010年第五期之专文便是一例。刚见《上海书评》第二百九十期 (2014年7月20日),老朋友姜鸣兄撰文《一百三十年的反腐文件》,替李凤苞辩诬,正是朝此方向发展下去。姜兄用的是崭新出土文献。那是我的海军史网友,青年硕学的张黎源在南京图书馆发现的“定远”舰订造合约的传钞本;事见张在《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馆馆刊》,总五十二期 (2014年3月)所作的介绍。
  姜鸣在文末说李凤苞在欧生活了八年(大概连从前任留学生监督的日子也算进去,不然难添增两年),以未见其照片为憾。我的数据库内有两张李在欧时拍的照片,可公诸同好。
  第一张为李凤苞在德时拍的全家福(图一)。
  第二张为其在奥地利维也纳 (Wien) 拍的官服照(下注照相馆的名称和地点)。李凤苞送这张照片给替福州船政树立开创规模,又是以前当留学生监督时的洋拍档日意格(Prosper Frankgais Marie Giguel, 1835-1886)。这张照片就出自日意格后人家藏(图二)。
  说完这些,还有一事值得提及。恒闻李凤苞尚有不少未刊译著 (姜鸣也信有此事),究竟是怎样一回事?那些稿件现仍存世吗?若是,有复制流通的可能吗?这些问题,希望通过贵报的广大流通网得到较确实的消息。看得到此等稿件就可助解一长久困惑的问题:李凤苞是否懂外文(若看一篇文章要翻透字典,那不能说懂)。还得先理解那些译件是否沪局时期留下来的,抑或是日后的产品。是耶非耶,要分析实物才有明白实情的可能。有此疑问,是因为江南制造局推出来的好一大堆译本,全是按一模式出版的。每本书都是洋华合作的成果,从没有洋洋或华华成组的,更无单洋或单华独力去译一书。模式固定是选书购书读书,几个先行步骤全是洋人包办的。待彼书看完后,汉语口述出之,组内华人的参与那时才开始,即笔受所闻。洋华的工作分担率分明差很远。这定规式的工作程序,在沪局主持翻译计划的傅兰雅 (John Fryer, 1839-1928)曾撰写文解释之,见其An Account of the Department for the Translation of Foreign Books at the Kiangnan Arsenal, North China Herald, 29 January 1880。
  试问这工作程序说明了什么?它说明工作组内的洋人能操流顺口语汉语,但无书写的本领,特别是因为那是只容用非口语的文言为书写媒体,它更说明组内的华人就算完全不懂外文外语仍可工作无阻。在这情形下,要是说李凤苞、徐建寅、徐寿(建寅之父)、华蘅芳……诸人各在江南制造局译了多少本书,就分明是不顾实际的夸大胡言,抹煞了洋人的功劳。倘李凤苞果有未刊译件存世,分辨其所属时段是考究程序中必须的首步。这当然不是说倘在沪局时不懂外文,一旦环境变了便可独力担起翻译工作来。马幼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