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网易News沸点工作室《杂家Misc》栏目(公众号:zajia163)出品,每周更新四期。

重约4-5斤,长相高度仿真,会“哭闹”会“咳嗽”,甚至咿咿呀呀叫“妈妈”的“重生娃娃”(reborn doll),因其“真实”的特点,正被越来越多的大人们青睐。

在YouTube的“重生娃娃”条目下,可以看到超过34万条来自世界各地的视频,记录着人们和娃娃真实“相处”的点滴。

第一个“重生娃娃”诞生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美国。因为娃娃爱好者对逼真娃娃的需求,它们诞生了。

“重生娃娃”很受欢迎,市集和网上都能买到。2002年,eBay上开始销售第一个重生娃娃。

线上销售的“重生娃娃”。

从肢体分散的模具到上色、烘烤,安上玻璃眼珠,一缕一缕粘上(真人的)头发,画静脉、小雀斑,贴上睫毛,安装好模拟心脏跳动、宝宝说话的装置,撒上“宝宝粉”,一个从工厂批量生产的模具成为一个有体温的“重生宝宝”的过程才算完成。

这个过程常常要花费手工制造者几天的时间,他们称自己为“重生者”,也叫重生艺术家。

人们热爱“重生娃娃”的原因是多样的。

失去孩子或者无法生育的妈妈是“重生娃娃”爱好者中群体。

美国21岁、因真人秀走红的年轻模特Courtney Stodden,不幸流产后几周,就接受了医生的建议,买了一个“重生娃娃”。医生认为这可以帮助治愈她内心的创伤。

收到了“宝宝”的Courtney在社交媒体上分享她激动的心情:“它是如此的漂亮又脆弱,就像一个真的宝宝!”

童年不幸、心灵创伤的人组成了另一大“重生娃娃爱好者”群体

Vice采访了一对在家里“养”了五个“重生娃娃”的夫妻。

丈夫形容曾经的妻子,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活力。

这样活泼的女人,因为在婚礼上亲吻了一只小鸟,被感染了肺病,继而引发代谢性疾病,三年时间几乎无法行走。她得了耗竭综合征,身体和心灵都在衰竭……

当一位朋友问她:当你还是个孩子时,你会跟谁倾诉?

妻子想到了——娃娃。自幼失去双亲,她的心事都说给娃娃听。

于是丈夫在网上订了他们的第一个“重生娃娃”。

一开始两人也觉得这“有些诡异”,但渐渐地,这些娃娃让妻子重新“活”了过来。

他们有专门给五个“孩子”准备的衣柜,每次出门前会给宝宝们挑选衣服,同时兼顾几个宝宝让他们也时而疲惫。仿佛和真实的父母没有区别。

看着对生活重拾信心的妻子,丈夫说:“或许正是这些娃娃的真实性触发了某些东西(让她起了变化),这是其他的治疗做不到的。”

但“重生娃娃”的购买群体不仅仅是很多人所认为的“空巢综合征”父母、心灵创伤者,也不乏很多纯粹的娃娃爱好者。

接受《纽约邮报》采访的“重生娃娃”艺术家Ortiz甚至表示,她绝大多数的卖家都是这样的纯粹爱好者。还有一些男士会定做长得像自己的娃娃,送给妈妈做母亲节礼物。

对人偶复杂而特殊的感情或许是全世界人类共通的特点,但日本人偶文化发展的历史之久、渗透程度之深,让其成为当之无愧的“人形”之国。

无论是古典艺术、大众工业,亦或国民节日,形态、风格迥异的人偶文化渗透在方方面面。

“人形净琉璃”是日本四种古典舞台艺术形式(歌舞伎、能戏、狂言、木偶戏)之一,是日本独特的木偶戏,历史可追溯到约1,400年前。

引线操纵的人偶宛若浓缩的歌舞伎,上演着本土的世相人情、离合悲欢,至今仍活跃在舞台上。

一年一度的女儿节,又称“人偶节”、“桃花节”,是日本传统的民间节日。父母会遵循传统的讲究,阶梯状地摆放名为“雏人形”的娃娃,部分地区仍沿袭着将人偶放入船上、随波漂走的传统。

这些娃娃制作精巧,价格不菲,便宜的也在15万日元/个(约合人民币9,840元)以上。

如今,很多传统都在悄然改变,却仍有半数以上的日本家庭坚持女儿节的传统——在人们眼里,“雏人形”不是普通的玩偶,而是有魔力的咒具:随波流放的人偶将附身的不详和厄运带走,精心供起来的人偶则象征着幸福平安。

而前两年在社交媒体上流传的“稻草人村”,外人看来或许觉得阴森可怖,事实上是一位老妇人借稻草人娃娃表达着最真实、质朴的夙愿。

老一辈的村民逐渐逝去,年轻一辈离开村子到外面打拼,原本上千余人的村子没落到只剩三十余人。

老妇人绫野月见缝制稻草人,甚至为他们做“居民档案”,寄托对逝去村民的悼念。她说这些人偶最初是一些失去祖父母的居民要求制作的,它们的存在确实唤起了人们的回忆。

有学者认为日本人对人偶的情有独钟,与其因地缘、历史因素形成的内敛含蓄的民族性格关系密切。

不仅仅对日本人,人偶因其外形上与人的相似性,往往成为人们对自身心境的反射,情感的寄托。所以除了前面那些有家庭感的温馨画面,当然也不乏隐秘的阴暗面,会有例如《鬼娃回魂》系列和《死寂》中让人毛骨悚然的人偶形象。

《鬼娃回魂》剧照。

日本机器人专家森政弘的恐怖谷假设”(uncanny valley hypothesis)最初用以解释人们对拟人程度不同的机器人产生的截然不同的情感反应。

当机器人从机械形态发展到近似人形时,人们对它的好感度是上升的;但当机器人的逼真程度达到一个临界点时,好感度陡然下降为负值;随着机器人逼真程度继续上升直至无限逼近真实人类,好感度回升。

机械形态机器人、北京龙泉寺的贤二机器僧以及日本的高仿真机器人。

一种主流的解释是,当物体的拟人程度不高时,它身上和人相似的特点更引人关注,从而产生移情——就像这三张图片中的“贤二机器僧”,相比第一张图里普通外形的机器人,贤二的小和尚外形和两撇八字眉是不是明显更让人觉得更可爱可亲?

而当物体的拟人程度很高但仍有局限时,它身上那点不像人的地方便显得碍眼起来,让人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这个理论也可以用来解释人形玩偶容易“吓人”的现象——拟人程度介于毛绒娃娃和假体之间的“恐怖谷”内,容易让人产生怪诞的不适感。

好莱坞惊悚片《灵偶契约》剧照。

只有当拟人程度突破人感官能够明显分辨的区别时,人们的感觉才会回到对同类天然的好感和共鸣上来——重生娃娃之所以受欢迎莫非正是因为模糊了真与假的界限从而突破恐怖谷”的魔障,使人产生共情?

当然,正如前面所说,“重生娃娃”寄托着无法在现实中得以成全的期待,无处安放的情感,或许是对逝去的人,又或许是对自身生命的一个缺憾,再或者只是涌动着无法得到满足的爱意。它们在人偶上找到了出口,便有了以上种种人类和人偶的“结合”,乍一看或许荒诞,却也因其真实而动人。

资料来源:

historyofdolls.com/doll-history/history-of-reborn-dolls/

mirror.co.uk/3am/celebrity-news/courtney-stodden-pictured-cradling-reborn-8755989

nypost.com/2016/02/24/meet-the-mom-whose-fake-babies-make-grown-women-cry/

reborns.com/

livejapan.cn/review/review_sound/review_sound_talk/20160703/2232.html

smash.com/ready-join-rising-cult-people-obsessed-reborn-babies/

thenewslens.com/article/15842

steptoemen.wordpress.com/2015/01/29

Masahiro Mori (1970) The Uncanny Valley, Energy, 7(4), pp. 33-35

《从中国古代的上巳节到日本的雏祭》,日本茨城大学,李心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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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鸡鸡复鸡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