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福东,网易历史频道专栏作家,前《南方都市报》首席记者、媒体人。本文为网易历史频道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

抗战期间,有三个作家的情感八卦,当时和蝴蝶、阮玲玉及日后更大风光的蓝萍(江青)混杂在一起,同在舆论界发酵。这三个作家分别是国歌词作者田汉、《卖报歌》、《渔光曲》词作者安娥,以及《渔光曲》的曲作者任光。

许孝格发表于1939年9月23日的《电影明星的悲欢离合》一文中,这样写道:“中国的电影界,最早闹恋爱的可算是胡蝶摈弃林雪怀,阮玲玉断绝张达民等两大案子,至因恋爱而自杀的有毛剑佩、艾霞、阮玲玉三位。现在跟着蓝萍嫁人的消息前后而来的,甚为众多。悲离的像高占非之遗弃高倩苹,谈瑛之断绝程步高,陆露明之摈绝许幸之,黎灼灼的丢下张翼,薛玲仙之脱离严哲西,胡笳之分别陈洪光,不断地有这许多的不幸消息传来;最近尚有安娥离开任光的消息。”

最初,是田汉与一个叫林维中的出国留学女子订婚,而后他与安娥发生同居关系。安娥为此生下一子,但田汉仍维持与林维忠的婚姻。安娥后与田汉好友任光结合在一起。抗战全面爆发后,任光去了法国。大概就是在这个期间,传出了安娥与田汉在一起的八卦。任光回国后,尴尬的一幕出现。

1939年9月17日,上海《申报》刊发了署名“安澜”的文章《任光和安娥》,其中提到:“脍炙人口的《渔光曲》、《打狼歌》等电影歌曲的作者,任光与安娥,他俩原是一对热情的恋人,同居了好久,但是始终还没有举行过一次结婚的仪式……现在这一对中国著名的歌曲作家,一双曾经过患难的恋人,他俩在重庆碰了面,旧情复炽,那是必然的事。不过,在据接近他们的友人们看来,他俩对神圣的工作,是比一己的私情,更要来得重视,这点,又是值得给一般专谈‘恋爱救国’的人,作为楷范的。”

此时,任光刚从巴黎归国不久,在陪都重庆陶行知所创办的艺术学校担任教职,同时领导着重庆著名的歌咏团体。安娥,则为宋美龄领导下的新生活妇女工作团服务,在重庆音乐团体中颇为活跃。

如果说,任光出国代表着两人感情已告一段落。那么这篇《任光与安娥》,无疑是在宣称二人已复合。《申报》在刊发这篇报道时,编者特地加了一个按语:“外传安娥在重庆与某军人赋同居之爱,而本文说她和任光依然相爱如初,究竟安娥的近况怎样?还望新都友人给以证实的消息。”

这里所谓的“某军人”,指的就是《义勇军进行曲》的词作者田汉。

只是没过三天,《申报》就查出该文是抄袭之作,为此还特地在报栏一角刊发声明,宣布将稿费取消。说来真是一场乌龙,该文在3个月前(6月18日)在同一份报纸——《申报》的第22版刊发过,只不过标题叫《一对电影作曲家,任光安娥在重庆》,作者则署名“慧存”。

关于这篇文章是否抄袭的风波,并没有掩盖另一个更有价值的信息,即编者按中所提到的:安娥到底是与任光复合,还是仍与“某军人”田汉“赋同居之爱?”同样是三天之后,许孝格在《电影明星的悲欢离合》中提到安娥与任光分手。

此刻,田汉面临原配林维忠的逼问。这段三角纠葛终于成为公共事件,林维中发表文章愤怒控诉,田汉则回应以“告白与自卫”一文,讲述其一生情感认同。她引用王尔德的“吾人常以误解而结婚,以理解而离婚”一语,并为安娥辩护。但他同时又说:“人们为爱情而争夺,甚至互不相容,原为人生之悲剧,然彼此之间,正如争技场之运动员,必须遵守一定之道德,此可谓为情场上之运动员精神。”

在林维中的指控中,还提到“安娥乃是常写错字连篇之人”,“安娥之著作皆系田汉所代为执笔或修正者”。但田汉否认了这个说法,他称安娥“乃天才作家”。他自称“平生任性而寡断,而亦因此长久生活于充满痛苦与幸福之生活中”。

田汉与原配林维中的互撕时间是在1947、1948年之交。田汉除发表自白书回应,还曾一度赴台湾暂避。但林维中强硬到底,誓不甘休,一直保持追打之势。也有一部分“前进作家”,对田汉到了知天命之年还制造出桃色新闻大为不满。据说田汉返回上海后,对朋友说:“我给林维中打垮了”!

1948年夏天,田汉带安娥回湖南省亲,两人原本还有西北旅行计划,但最终作罢。田汉返回上海,暂居越剧学校,开始埋首挥汗编写电影剧本,创作热情不减当年。

田汉和安娥还是冲破重重阻力在了一起。其实在与任光、林维中的情感纠葛中,有抗战导致隔离的因素在——虽然安娥算不上地道纯正的“抗战夫人”,因为两人早在抗战前即曾有一腿。

在《电影明星的悲欢离合》的后半部分,许孝格说:“战前结合的影人,战后仍能保持夫妻关系的,也有不少,像胡蝶、潘有声,金焰、王人美,陈燕燕、黄绍芬,黎明晖、陆钝恩,周璇、严华,白虹、黎锦光,陈铿然、徐琴芳……等,他们都能相安无事,保持爱情水准,这是艺坛上超然的佳偶……”

许孝格所没有想到的事,待到时过境迁,田汉和安娥也同样被后人称为“佳偶”。感情的事,到底是很难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