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沉甸甸的麦粒

(原标题:沉甸甸的麦粒)

自从十几岁离家,就很少在农村耕作了。但对老家的回忆却是有增无减。特别对于麦子的记忆,更像是对父亲的感情一样,深植于心灵深处了。

昨晚的梦境里,老家和麦子等一一出现了。

我的父辈,是土地下户后通过耕种土地而获得幸福的人。是地道的农民,长年累月地靠耕作土地为生。他们热爱生活。勤劳,善良。他们给自己做事,一辈子辛苦,但自由自在。不像我们四处漂泊,宁愿出去打工,也不愿呆在家里种地。

小时候,农作辛苦,一到晚上,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我和哥哥都是懒得煮饭的,父亲更是。自从哥哥学会煮饭,他就完全依赖我们了。所以,晚餐基本就是煮面条了。相比80年代的伙食,面条简单、有油盐、韭菜、蒜苗等佐料,吃起来是非常美味的。我们都非常喜欢。

面条很重要,而一年到头的面条,全靠自家种麦子。家里一年会收入一两百斤麦子,大部分都是我们兄妹背到镇上的面房,换了面条又背回家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何况我们这样没娘的孩子,负重就更早了。

从山上家里到山下的镇上大概有十五里路。家里劳动力就父亲一个,所以父亲很少有时间去赶集。农村娃都很喜欢赶集。但我们必须征得父亲的同意才敢去。父亲好不容易答应了,就要装一小背篼麦子,让我们背到镇上去换面条。大哥十二三岁,大概能背二十来斤。二哥比我大一岁多,个头还没我高,所以,我就和二哥轮流背十二三斤。

跟现在的宝贝孩子不一样,我们小时候,父母的话是具有绝对权威性的,我们唯命是从。所以,即使知道麦子很沉,也只能勉为其难背着去。

早晨背着麦子走下坡,累了,就把背篼靠在路边歇一会,又走。一般要歇十几次才能到达镇里。

到了镇里,我们首先忙着到面房去排号,拿张面房自制的小纸片,然后就安心等着换面条了。有时候天气不好,面条没晾干,就要等。但面房离街上还有里吧路,又难得往返走,就只好待在面房等。有时候会等到下午。于是,街上都去不成了,只得背着面条往家返了。原想着来赶集看西洋镜,结果,完全成了换面条的苦旅!

记得当年二十斤麦子大概能换三捆半面条,一捆是三斤。所以,回家时背上轻一些了,但是上坡路更难走,再加上我们兄妹又饿着肚子,少了力气,走起也很困难。

竹子编制的背篼,背系也是蔑条编织的,很硬。衣服穿得较薄,面条一沉,我们就把背系背篼不停地在肩背上挪来挪去。时间长了,肩膀、后背甚至尾脊骨就会磨出伤疤来了。

来回三十几里路,二哥也懂得照顾我,总是会多背一段路。记得有一次,由于等面条等得太晚了,我们又饿又累,走得很慢。太阳渐渐偏西,一会隐到山背后。赶集的队伍都看不见影子了,可我们还在山谷里。走着走着,二哥突然哭了……大哥停下,不问原因,把二哥背篼里的面条拿一捆去放到他的背篼里,才跟二哥说:“二娃,歇一会就走啊,怕天黑了,没有火把,怕野猪……"二哥答应着,把衣领往下拉了拉,我看见他肩膀上红红的,破皮了,渗出了好多小血珠子。再看看面前大山,山顶上堆着几大朵灰黑的云,还有阴森森的灌木丛……不知为啥,我也哭了。大哥耐心地哄了我们几句,又继续走……

那是个不冷不热的秋天,爬完上坡,离家还有七八里平路,天就黑了。大哥精神还挺好,没话找话不停唠叨。我和二哥恹恹的只闷头走路。三个参差的影子深一脚浅一脚在朦胧的月光里往前移动……

至今,我和二哥对那次赶集的苦仍记忆深刻,但同时也是获得惊喜和幸福感的一次。因为好像从来不关心我们的父亲居然拿着火把走了五六里路来接我们!听见他喊我们那一刻,月亮和空气都变得欢呼雀跃了,脚下立刻轻盈起来!

整个村里的人都是走那条山路去赶集,有时候下了雨,人一多,泥路就被踩得特别滑,我们就会摔跤,也因此把麦子撒到了稀泥路上,只得尽量把干净的捧起来。面房的师傅会说麦子不好,于是按次品算,就少换一些面条了。回家被父亲责问的时候,还不好意思说出原因。

时代不一样,我们的父辈很辛苦,我们的童年也很心酸,回想起来,麦子也好,面条也罢,即是童年记忆,更是无娘娃的心酸泪。至今想起,肩背仍疼痛。心里亦留下被磨砺的茧疤。

就这样,一年到头,家里的一两百斤麦子,基本都是我们三兄妹背完的!

(作者简介:费丽,酉阳县作协会员,重庆二月文学社副社长。有诗歌、散文等发表各类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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