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网易沸点工作室《哒哒》栏目（公众号：dadatime）出品，每周五期，聚焦年轻人关心的科普话题。

无论伤风感冒还是咽炎上火，先随便吃几片消炎药看看效果，吃了两天发现有所好转，药就被甩手放在一边等待下次召唤，这是中国人的普遍做法。

殊不知，体内的细菌没被彻底杀死，危害无穷。如果真的转变成超级细菌，可能会导致无药可医。

人类战胜细菌的时代远未到来

从1928年亚历山大·弗莱明发现青霉素结束了传染病无法治疗的时代以来，诸如此类的抗生素以消炎药的形式深入了广大民众的家庭中，成为家中必备良药。

就当人们沾沾自喜以为终于可以战胜细菌时，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弗莱明的警告：“使用青霉素必须十分小心，并且一定要百分之百确定它能彻底消灭细菌才能加以使用，否则它将助长细菌的抗药性。”

抗生素带来了辉煌，也带来了膨胀。

它解决了很多问题。青霉素通过抑制细菌细胞壁合成而发挥杀菌作用，敏感细菌所致各种感染，如脓肿、菌血症、肺炎和心内膜炎等，大大降低了各种感染的死亡率。

与此同时，某些细菌以其强大的生存能力和繁殖能力，在与抗生素的斗争中逐渐培养出了极强的耐药性。正如它的学名“多重耐药性细菌”，超级细菌能忍耐几乎所有抗生素的作用。

如果作为除了人体免疫系统外担任主要治疗手段的抗生素无效化后，超级细菌感染者可以说是无药可医。电视剧《急诊科医生》中就有相关片段展现院内出现超级细菌集中感染后的严重后果。

实际上，超级细菌曾多次侵虐人类。2017年7月份，英国的55家医院出现了200多名携带了“超级病菌”耳道假丝酵母菌的病人。

这种超级细菌最早是2009年在一名日本患者身上发现的，自那以后，细菌以其超强的繁殖传播能力席卷了韩国、巴基斯坦、印度、南非、美国和英国等至少12个国家。

面对日益严峻的超级细菌问题，美国感染病协会甚至归纳了极度严峻的六类耐药菌（屎肠球菌(Enterococcus faecium)、金黄色葡萄球菌(Staphylococcus aureus)、肺炎克雷伯菌(Klebsiella pneumoniae)、鲍氏不动杆菌(Acinetobacter baumannii)、( Pseudomonas aeruginosa)及 (Enterobacterspecies)。）并以它们的首字母组成了“ESKAPE”即逃跑之义——细菌不须逃跑、患者也无处可逃。

然而这些闻风丧胆的超级细菌，其实早在生物存在之时就已经产生了。因为抗生素是空气中固有的，细菌在日积月累中也逐渐培养了一定的耐药性。

加拿大某地区的研究就从永冻土中分离的3万年前的土壤细菌DNA中发现了多种抗生素耐药基因，这些细菌虽然从未与人类或其疾病及抗生素接触，但多数呈现了多重耐药性。

那么为什么自古与人类相安无事的超级细菌到了现代却严重威胁到了人类的生命健康而引起了高度的重视呢？

现代超级细菌与滥用抗生素

在抗生素还没有泛滥的年代，未对抗生素产生耐药性的敏感细菌和人体内的超级细菌相互制衡牵制。甚至超级细菌因为负载着耐药基因而比敏感细菌略逊一筹，从而使得耐药细菌的生长与传播受到限制。

但抗生素的使用使得敏感细菌被杀灭，超级细菌的耐药基因就不再是累赘而是从抗生素手下逃脱得以生存继续繁殖，甚至变得更加强大的有利条件。

同样，敏感细菌也会因为抗生素的不合理使用而转换为耐药细菌。在日常生病时如果我们没有完整地服用完一整个疗程的抗生素或是还没有痊愈就停药，残存的敏感细菌就会逐渐产生抗药性。

有时候明明不是炎症而只是感冒或病毒流感却服用抗生素，或是凭借自身免疫系统就可以治愈的小病却动辄以消炎药解决，就容易出现抗药性。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吃的药越来越多却越来越不管用的原因——不是人体对药产生了抗体，而是细菌对药物产生了耐药性。

《科学》杂志曾刊登一篇记录缩时拍摄细菌抗药性产生的论文，实验试图将大肠杆菌与1000倍浓度的抗生素放到一起，结果发现从接触抗生素浓度最低的最外层开始，细菌并没有马上死亡，而是以缓慢的速度开始蔓延生长。

约两天后一部分大肠杆菌开始变异产生了抗药性，而后这种抗药性逐渐被复制到其他的细菌，结果在约11天后，抗生素1000倍浓度区域已经产生了耐药菌。

这场抗生素与细菌的大战最终以细菌的胜利告终，而现代超级细菌的迅速发展正是这场实验的放大版。

细菌变异图谱。变异时抗生素浓度由蓝到红指数递增。

抗生素的滥用打破了敏感细菌与超级细菌的制衡状态，从而使得超级细菌在这场达尔文主义式的适者生存斗争中获胜，并使超级细菌以其强悍的繁殖能力创造更多的耐药菌。

然而在这个无需处方就能买到抗生素的时代，抗生素的滥用还未引起绝大多数人的警觉。

《美国医学会内科杂志》曾从中国6个经济发展程度不同的省份中随机选取了39家基层医疗单位调查这些医疗机构的抗生素使用问题。

结果52.9%的门诊处方中含有抗菌药物，其中规范使用的为39.4%；而住院病人中77.5%的病人接受了抗菌治疗，其中只有24.6%属于规范使用。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2015年公布的数据，在之前关于中国的抗生素使用调查中，有57%答复者报告在过去的六个月中服用过抗生素，其中5%表示是从因特网上购买。61%误以为可用抗生素治疗感冒和流感，半数以上答复者错误地认为一旦感觉好些后便应停止服用抗生素，而不用完成规定的整个疗程。

就连医疗机构都对抗生素予以“重任”并频繁使用，广大民众会认为消炎药可以随便吃的观念也就不足为怪。

有多少人会习惯性囤积消炎药，又有多少人知道自己一生病就吃的阿莫西林、罗红霉素、头疱类和青霉素很可能造成人类未来医疗的绝境？

如果说用作医疗的抗生素滥用已经令人触目惊心，那这只是冰山一角，抗生素的滥用问题在农业的使用中更为严峻。

据统计，中国抗生素的用量一年可达16.2万吨，约占全球的50%，其中农用抗生素就占了52%。而抗生素滥用最严重的领域就在于牲畜业。

2017年7月，绿色和平组织积极分子在柏林一家食品店前反对畜牧业过度使用抗生素。 | 视觉中国

世界卫生组织曾声明，在一些国家80%的医学用抗生素用在了预防治愈牲畜生病或是加快牲畜生长上。因抗生素滥用而滋生的超级细菌随牲畜的肉制品被搬上饭桌被食用后，就导致了人类的超级细菌问题更加严重。

2014年美国联邦食品和药物管理局决定开始用三年时间禁止在蓄养牲畜上滥用抗生素。2017年8月23日，麦当劳发布了明年开始全球逐步停用抗生素鸡的声明，而中国麦当劳将在2027年1月在中国全面停止使用抗生素。

兽用抗生素的危害极大，尤其是给儿童健康带来了巨大的威胁。复旦大学曾研究发现，儿童时期抗生素暴露可能是儿童肥胖的危险因素之一，但江浙沪绝大多数儿童的尿检中都发现了兽用抗生素。

医疗用抗生素和牲畜兽用抗生素以直接或者间接方式排放到河流、土壤和空气中，导致世界耐药菌大量产生。而超级细菌一旦感染，就可能成为任何国家和年龄段的人都有可能遭受的大灾难，甚至会出现无药可医的感冒或擦伤。

服用抗生素前要咨询合格医务人员

“无药可医”，谁都不知道这个恐怖的场景会不会到来，什么时候到来。

如果抱以乐观的态度来看，超级细菌并非不可治疗。医学界已经有了使用“噬菌体法”对付超级细菌的呼声。噬菌体是一种能够吞噬细菌的病毒，它可以有针对性地感染某一个菌种，在将细菌消灭后又实行自我消灭，不会影响患者的微生物组织。

然而这种方法的实施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才能被官方允许投入使用。国立卫生研究所的高级科学官员兰道尔·金凯德认为，即使噬菌体似乎的确有用，但尚无良好的实验能提供统计学的基础，证明噬菌体就是病人康复的原因。

2016年，美国马萨诸塞州的NovoBiotic实验室发现了Eleftheria terrae细菌的样品，有希望的产生新的抗生素。 | 视觉中国

美国第一个接受噬菌体治疗的是帕金森先生。他在埃及感染了鲍曼不动杆菌后寻求多家医院无果，本以为无药可治，但最终找到了一个快要没落的噬菌体实验室，并辗转多次求得了官方的允许，在大胆地实施了这种治疗方法后获救。

但是噬菌体治疗方法需要建立庞大的数据库才能与大部分的超级细菌匹配，价格也十分昂贵，因此大规模普及还存在一定的难度。因此，在对抗超级细菌的新型治疗手段还未成熟之前，我们只能靠新的抗生素来应对细菌的更新换代。

然而实际情况再次给我们以危机感。根据世界卫生组织报告，近三十年来，世界新抗生素的研发数量几乎为零。也就是说如果发展出了新的已有抗生素无法对抗的超级细菌，人类将束手无策。

2017年11月13日-19日是世界卫生组织发起的第二个“世界提高抗生素认识周”。为此官方提前实施了遍布12个国家约1万人的调查。

结果却发现几乎三分之二（64%）表示知道抗生素耐药性问题可能影响其自身及家人，但对影响方式和解决办法并不十分清楚。

据统计，美国每年因为耐药型病菌死掉99000人，额外医疗开销210～340亿美元；欧洲每年因为耐药型病菌死掉的人和因车祸丧生的人一样多。

各国政府若不作为，到了2050年，耐药问题每年将导致全球1000万人早死，相当于每三秒就有一个人因此而死。难道人类真的要等到某一天超级细菌爆发才能意识到抗生素滥用的后果吗？

目前英美等国已经相继推出了诸多限制抗生素滥用的法令，而中国也在大力改善本国抗生素滥用的现状。

据统计，2011年底至2016年，我国门诊处方使用抗菌药物比例降低了8.5个百分点。2016年我国又发布了《遏制细菌耐药国家行动计划（2016-2020年）》以支持新抗生素的研发以及加强抗生素使用的监管。

对于我们普通民众来说，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注意日常清洁卫生，及时接种疫苗、减少牲畜用抗生素。

但是，最容易做到的就是本期“世界提高抗生素认识周的主题”——服用抗生素前要咨询合格医务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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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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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ictoria Wells, Laura J V Piddock, Addressing antimicrobial resistance in the UK and Euro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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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赵蕴华，刘沛然，从俊杰. 全球新型抗生素专利技术及市场研究[J]. 情报工程 , 2016 ,?2 (6) :85-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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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果壳网. 从超级细菌手里拯救我们的，会是病毒吗？. 2016, 12.22.

[7] DeepTech深科技-杨立中，实拍超级细菌入侵全过程，攻克1000倍浓度抗生素只需十天

[8]果壳网. 中国抗生素滥用，都是基层医院的错？. 2014,10.11.

[9]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 抗菌药物临床应用管理办法（卫生部令第84号）[S]. 2012, 5.8.

[10]世界卫生组织官网. http://www.who.int/z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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