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你没有家吗?”

“没有!”五爷深深看我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过了片刻,将烟杆往鞋跟上敲了一下,忽然咧开嘴对我笑了,“不过现在有了,你家就是我家!”

我不懂五爷的意思,便追问道:“你没有亲人吗?”

五爷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竟然笑得更灿烂了,“你们就是我的亲人呀,傻小子。”说着,把烟杆往墙上一挂,费力地挪动着身体向着屋里走去。

其实五爷和我们家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他是半年前的一个雨夜,父亲不知从哪里背来的。当时他浑身都湿透了,人还迷迷糊糊的,是父亲给他擦洗身子,给他请了医生上门诊治,才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五爷来的时候,其实我们是不太欢迎的,包括一向心地善良的母亲。她看了一眼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的家里,对靠在门上吸烟的父亲说,“军哥,你确定要把那老头留在家里?他的腿还是断的呢......”

父亲没有说话,咂吧了几口烟,这才叹道:“那有什么办法,如果不救他,我良心难安呀。你忘了咱爸是怎么死的了?”

听到这话,母亲身子微微颤了一下,过了会儿才道:“那就留下吧,也就添双筷子的事。”

从那天以后,五爷就留在我的家里了,他的腿是断的,几乎没有劳动力。而多了一张嘴巴吃饭,时不时还会来点伤寒感冒啥的,父亲为了养活一家人,干活儿比原来更卖力了。

五爷在我们家生活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直到他因为年龄大了,生命才开始慢慢走到尽头。这十年的时间里,五爷不止一次地问我,又像在问自己,“小斌,知道你爸为啥对我那么好吗?”

是呀,父亲对五爷的确很好,给他好吃好喝的,一有钱就给他添置衣物,对他比对个亲人还亲。

被五爷这么一问,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五爷笑了,说:“那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你的亲爷爷了。”

说起我的亲爷爷,那一直是一家人心中的痛。父亲原先在城里有着体面的工作,打算努力工作几年,把房子买了就把爷爷接到城里去住,哪知道就在他做着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的美梦时,老家却传来噩耗,爷爷上街卖洋芋,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当时街上有很多人,他们看着爷爷倒下,却一个个无动于衷,连个急救电话都懒得打。当父亲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都气疯了,一边寒心于路人的冷漠,一边也在怪自己,怪自己没有陪在爷爷的身边,否则他也不会出了这档子事。

于是从那天以后,父亲辞去了城里的工作,回到老家生活,每天生活在爷爷待过的地方,算是对爷爷的另一种陪伴!

五爷的遭遇和爷爷差不多,父亲见到他的时候,他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感冒,倒在街头的垃圾箱旁昏迷不醒,路过的人没谁愿意多看他一眼,天下起雨来了,五爷冻得脸色都铁青了,直到父亲看到,才把他带回了家。

五爷去世以后,父亲趴在母亲的怀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母亲抚着他的头发温言安慰他,“别再责怪自己了,就把五叔当成咱爸,送他最后一程吧......”父亲这才作罢。

五爷下葬后一个多月,我们开始收拾他的遗物,谁知却在他的枕套里掉出来一封信,信封里除了有五爷的遗书以外,还有一张卡,卡上写着6个数字,不用猜都知道那是密码。

五爷在信里面说了一件事,原来他是有家的,并且还有着两个儿子。他原先是一个建筑工人,一直努力打工为两个儿子挣钱买房,哪知道一次运气不好,从8楼的铁架上失足掉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工地为了赔偿他,给了他30万!

当听说他住院的时候,两个儿子很快就赶来了,但来了不知先问他的伤势,而是问他赔偿的那30万怎么分配。五爷被两个儿子气坏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死在医院。

在他住院的那三个月里面,两个儿子很少问及他的身体状况,反而一度为了那30万差点大打出手,五爷被弄得心寒,等伤好的差不多了,索性一走了之,按他的原话说就是:“让两个小崽子争去吧,闹去吧,从今往后,我过自己的生活。”

五爷想是这么想的,但身体却不答应,离家出走没多久,就染上感冒晕倒在街头,如果不是父亲救他,可能他早就死了。

在照顾他的这十年里,五爷一直想把这笔钱拿出来报答父亲,但又怕这笔钱的出现破坏了这段纯粹的情感,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忍住。

直到后来,他感觉自己真的去日无多了,便写好了遗书,把这笔钱彻底交给父亲,他在信里写道:“虽非亲人,胜似亲人,这笔钱就当做老头子我对一个善良后辈的馈赠吧......”

(故事完,配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