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朋友圈看到一篇《流感下的北京中年》,内心五味杂陈,想起了三年前,我和父亲一起把母亲从死神那里抢回来的旧事,如今还是历历在目,却已经恍如隔世。我想还是在印象深的时候,记录下来吧。

经历7家医院,在北京3家顶级医院住院转院约4个月,就诊时间半年以上,吸氧ICU,病历多达几百页,最终母亲活了下来。感谢所遇到的所有德艺双馨的好大夫,感谢我的好爸爸,感谢好运气,感谢所有支持同情过我们的人,也感谢当时不怎么在意的人,阳光雨露,世态炎凉,皆是人生。经过那件事,我成熟不少,也对很多东西改变了看法。

母亲患的是一种罕见病先天情门静脉缺失,全世界只有几百例,在看病过程中,酸甜苦辣,失望到绝望再希望再绝望一路跌宕起伏,真是比电视剧还要精彩几倍。

第一章 楼梯间放声大哭,我一定要带妈妈去北京

四年前的某个周末的下午,我和一个好朋友还有女朋友正在爬长城。爸爸打来电话,说妈妈得了胆结石,在县医院住院几天了。

老家总有个习惯,有了什么坏事不会告诉你,怕影响你。

胆结石不是一个严重的病,我也没有在意(爸爸为了所谓不影响我,把病情说的没有那么严重)。当时一心想好好工作的我,甚至 没有想请假回家,想想那时候真是该死。

几天后,爸爸又打来电话,说要转院了。问我在北京认识不认识医院的人,现在要决定去北京治疗还是去济南。去济南的话县里医院可以安排车和床位。我在北京不认识一个医院相关的人。 我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严重。

我表姐打来电话,我才知道事情有点严重。爸爸打电话来要和我商量对策,但是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爸爸和家人就决定把我妈妈转到济南的QLYY了。 QLYY是山东比较好的一个医院。

我找了一个周末从北京坐车到济南。想想那时的我,真是敬业的该死,悔恨。

我去时,发现我爸爸在医院,我表姐夫,表弟都在医院。 我爸千咛万嘱,一会见到妈妈,千万不要哭,免得让她担心知道病情严重加重病情。

以往我回家时,妈妈都会大老远的出来迎接。 这次我妈妈看见我,却连眼睛都不会转了。她太虚弱了,全身和眼睛都是黄色的,又很削瘦,和平常变了一个样子。嘴唇颤动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表姐夫说现在主任大夫已经不接他电话了,让我去联系主任。 现在一直没有安排手术。当时送到县医院开始,就不让吃饭喝水,现在已经很多天水米未进了。

我和主管我妈妈的住院大夫沟通,问他能不能吃饭,他说可以喝小米粥了。我和我表弟就在附近找了家做小米粥的店,每天去给妈妈买。 二三天下来,妈妈慢慢恢复了点体力 ,可以说话了。她说,我觉得我见不到我儿子了。

她是胆结石造成疼痛和发烧,其实本来没有那么严重,虚弱主要是被不懂的县医院给饿的。

我打了主任的电话,约他见面。在他办公里,他说现在刚做了个片,可能要做个手术。给了他一个信封,里面有3000块钱。 他开始没有收,我直接放到了他桌子上走了。

回来以后,我心情很好。跟妈妈说,没事了,医生收了红包了,会好好给你治了。

下午的时候,住院医生来了,他年纪不大,一边看刚出来的片子,一边叹气。 他让我很反感。 他把我叫出病房,说最多还可以活半年,回家好好休养吧,准备一下后事。现在就出院吧,你可以 继续在这里住,但是没有任何意义 。但结石不严重,但是肝硬化晚期加门静脉高压脾肿等等,胆红素好几百(正常人小于10),肝功能之差完全没法做胆结石手术。

我顿时感到晴天霹雳!

我跑到楼梯间就放声大哭起来了,突然就感觉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不珍贵了。没了妈妈,就啥也没有了。我一边哭,一边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太大。

这时我妈和我表弟突然走过来了,不知道怎么发现了我。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样子,妈妈不明所以,过了半晌才问我:“怎么了,我是得了癌症吗?”

大概在她所知的范围里,癌症就是最严重的病。

回到病房,我平复了一会。妈妈告诉我,刚才主任来聊了几句,偷偷把装钱的信封送塞到被子下面了。我和爸爸都沉默了。我说,

几个舅舅来包车从老家县城来到济南看我妈了。因为老家听说病情严重,他们来有见最后一面的意味在里面。

妈妈要出院了。

我真是不能接受啊。 我说不行,我们去北京看病去,不能就这样回老家。至于去哪个医院,怎么挂号,我一无所知。北京的医院资源之紧张,尤其是大医院,是非常可怕的。我当时就一个想法,我妈还年青啊,不能就这样没了。

舅舅们开车回老家那天,我和爸妈一起到了高铁站 。居然现场买票还买 到了到北京的票,很幸运。那时候妈妈已经走路都不稳了,用羽绒服的帽子扣在脸上,纸黄色的脸在帽子里若隐若现。

第二章 无权无势,等了一整年的病房

到北京后,爸妈和我三个人就挤在我租的一间屋里。北京最好的医院?XHYY。我赶快网上挂号,没有。后来又去现场挂,用银行卡挂。 忘了最后是怎么挂上了。当时给看的是XHYY的Z大夫,他快80岁了是特需专家,在XH的肝胆科算是德高望众的前辈,曾经留学前苏联,并完成了中国的首例肝移植。

挂 上他的号,我觉得有了希望。

但是非常可怕的是,他每周只有半天出诊。于是我们一家三口,每周三去找他看,他给出检查项。我们就去做检查,检查的时候还要预约排队。做出结果再去找他,他又给下一项检查。如此反复了几次,折腾了有快一个月,整个过程细节不表,只记得苦不堪言,期间又要担心我妈病情恶化,唉,一言难尽。

就在不断重复的门诊过程中,我妈当时还经常发烧,肚子疼。但是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可以给关公烧柱香拜一拜。

最终Z大夫说血管有问题啊,肝上少一根主干血管,要转血管科。我和爸又赶快去挂血管科的专家号。 我们当时对整个XHYY都非常失望,觉得他是推诿。但是也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只能乖乖去挂血管科。

其实现在后来回想,Z大夫看的是对的。而且他在第一次门诊的时候,就让我妈回去多喝水,排黄(也就是胆红素,俗称黄疸)。 还骂县医院和省医院的医生害人。 我妈在喝水之后,果然有一丝好转。

挂了血管科后,血管科让去办住院。其实就是办了住院档案之后,等着医院通知。由于XHYY是北京最好的医院,床位的紧张到了可怕的程度,什么时候能住上院,完全不知道。

期间我带我爸妈去了天安门故宫等。因为我当时觉得妈妈时日无多,多看看也是好的。 她多少知道自己病情严重,为了让她建立自信,我带她去雍和宫拜佛。遇到一个僧人发经书,我拿了本《地藏菩萨本愿经》。 回到家,我让她每天念,还告诉她只要念就病就能好了。

妈妈就这样一边念经,一边看病。 她识字不多,总是磕磕巴巴的。

结果就这样等了一个多月,还XH还没有通知我们去住院。 期间妈妈却奇迹般的一天天好转起来了。我想和天天喝水排黄有很大的关系 ,也和读经书有关,她觉得自己有救了,才能慢慢恢复。

又过了很长时间 ,我们研究决定回家等。这时老家有人打电话来,问要不要做寿衣。

后来万万没有想到。XHYY一年都没有打电话给我们,我们就这样傻傻等了一年。

我妈就这样神奇的康复了吗?没有! 一年以后,她变得更严重了。

第三章 一二三四家医院,到处被拒绝

后来我妈康复了,我跟我妈开玩笑,咱们是一辈子穷苦农民,到哪里没有看我们一眼。只有这次看病,到哪个医院都是被最高级别的专家直接看。当然,其实也有好几家医院是把我们劝退出院的。

一年后,妈妈的病复发了。后来才知道 ,前面只是序曲,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

我当时在网上查,北京有两家最好的看肝病的医院。我先选择了DTYY,命运真是神奇,其实最终我们也住进了另外一家YAYY差不多一月。

我在DTYY挂了专家号。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次整个治疗过程中,我没有买黄牛号,也没有给医生送钱,给主刀仅一次送钱也被拒绝了。居然一路在哪个医院都能挂上专家号和特需专家号,而且都能迅速住进病房,真是上天眷顾,祖宗显灵啊。

看病,真得是需要运气。 在我妈的“病友”之中,比我们有钱的,比我们有势力的很多。我们这一家三口,在藏龙卧虎的北京,如同草芥。但是我曾亲眼看着一起看病的人死去或即将死去。 不是有钱就有用,也不是用最好的药就有用,也不是最好的大夫就有用。每个人的身体情况微循环是完全不同的,同样的药和治疗手法,不同的人反应可能完全不同。真得就是运气。

闲话少说。在DTYY住了大概有20几天。DTYY其实在北京治疗肝病来说是挺有名的。

我妈妈是肝硬化,肝功极差,这是一个致命的病。 胆结石,不是什么大病,但是由于肝功太差,怕耐受不了手术,整个医院没有一个人敢做手术 。胆结石不致命,但却经常让我妈疼的受不了,每次一疼就发高烧,黄疸就更高了(结石堵住了胆管,没法排出但红素)。肝功差不能手术取结石,有结石肝功很差,锁死了。

那时肝病内科主任亲自给我妈看的。 她也是一名知名专家,具体名字不刻了。在10几天毫无起色之后,内科和外科一起会诊了。

我和我爸只能默默等待会诊的结果 ,希望能有救吧。说有一种微创手术,可以用管伸入到肝管把结石取出,要评估能不能这样做。

有了一点点希望。

那段时间我住在北苑。我骑着我的小电动车,戴上护膝头盔,每晚下班后就去看我爸妈。那时候所在的公司每天都加班到9点以后,每次请假提前走也会收到领导的脸色 。 晚上11点多才能回到家,那是条土路,头顶苍天,寒风刺骨。路上往往没有几个人,我在那时绝望到了顶点。

DTYY的病房不让睡家属。我爸就睡在医院病房门口的排椅上,也没有被子,他就用他的大衣一裹就睡了。那时候是冬天,特别冷,不知道他怎么熬过来的。

盼望着盼望着,会诊结果出来了。说不能用微创!我又去找外科的主任,他说他没有什么办法了。他有个老师原来是X0X医院的外科主任,现在去2P医院做院长了,可以去问问他有没有办法 。

我带着妈妈的片子去了2P.,死马当活马医吧,被告知只有做肝移植了。肝移植需要很多钱不说,还要找配型 ,后期还要做很多处理。

DTYY的医生还是很负责的,态度 也很好,没有赶我们出院。但是他们真的没有办法了。有一次,住院医生(住院医生一般都很年青),跟我说,其实你可以去XHYY试试,那是中国最好的医院 。我问他,你有什么门路可以挂到号可以有病房吗?他说:没有,但是如果XHYY没办法 ,别的医院也没有办法了。

我没有告诉他我们已经等XHYY的住院通知电话一年了。但是我还有什么办法呢?出院再想办法怎么进其他医院吧,在DTYY也是浪费时间 。

出院时,我对医生说,能不能给点药让我妈不要痛。 医生说,没有药,一旦痛和高烧,就来医院急诊。

我和我爸生活在焦虑之中,我们不知道我妈哪天痛,也不知道那时黄疸会具体高到多少。

我在网上查,X0X和XH是齐名的医院。当时我对XH失望了,于是选择去X0X试试。期间也挂了XH,完全没有号。

X0X的号非常难挂,只能“农村包围城市了”。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们挂了一个普通号,因为挂不上专家号。 不在北京的同学,可能体会不到北京好医院的医疗资源有多紧张 。

我们坐在侯诊区,焦急的等待。 坐在我们邻排的一个人,突然哇的一口吐出好几口血。 几个护士赶快过来,把他抬上了单架。 保洁用拖把拖地上的血,红了一大片。我旁边两个人小声说,一会住不了院,我也吐血,吐了血就有床位了。

我爸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我和妈已经从诊室出来了,因为整个过程实在太快。 医生看了一眼片子不到5秒,说:我建议你找我们外科的主任看这个病。 我说我挂 不上号,求求您能不能给我写个条,就写病人情况严重,请主任加号。那个大夫给写了条,我就像得到了救命药一样。

整个看病过程不到2分钟。

在从X0X回来的路上,我突然想,要不去XH再看看有没有号吧。我于是让我爸妈在地铁站等,我自己去XH看看有没有号,其实我当时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总觉得有1/1000的希望也要抓住 ,不能放过任何一丝机会。

第四章 大救星哈佛博士,希望之后再绝望

最终我还是挂到了X0X的主任号,在网上查他的履历,属于国内知名专家,头衔一大堆 。

我怕加不到他的号,一大早去了医院等着。 一大堆的人等在他诊室门口,等他进门的一刻跟他说加号。

我当时真的是抓住一切我可以抓信的机会。我记住了医院墙上宣传栏里他的照片。 他一出电梯 ,我就直接上去找他,掏出普通号医生写的条儿给他看。 我必须要在5秒之内把事情说清楚,不然他就会走到诊室门口了,人群就会围住他。我就可能会加号失败。

过了一会,有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进了诊室。 大家围 过去,原来那几个人是他的助手。 后来我果然用我计划的方法率先加到了号。 主任是从后门进的诊室,所有在前门等着的人扑了个空。 我加上了号,那一刻我内心春暖花开。 我不是要说我多机智 ,只是说挂号和就医过程,真的很难。

在我前面,是一对姐妹,她们代他们父亲挂号,肝癌晚期。 主任是X0X的主任 ,同时也是另外一家私立医院的院长。 主任告诉她们,如果在X0X做手术,就要等床位而且可能不是他做手术。 如果去他做院长的医院,他就会亲自手术。 两姐妹其实想在X0X做,因为 那家私立医院不能报销新农合。姐妹问要等多久, 主任说大概要一两个月才有床位。 姐姐说,一两个月,我爸爸可能就没了。 主任和蔼地说,你回去考虑一下吧,下一位。

全程主任 都是温文尔雅,面带微笑,我却对他有些厌恶了。

他话不多,助手会帮他开单子什么的,他大概有5,6个助手。

主任问我,愿意去他做院长的私立医院做手术还是在X0X做。我想都不想地说,我去那家私立医院。 主任微微一笑。

对我们来说,能有人肯接收我们做手术,我们都要跪下谢天谢地了。我们已经 被 好几家医院“劝退”了。

出来时,我爸跟我商量 。我说先拿到住院条,我们再去XH看看,对比一下。其实我当时心里99%的想就在那家私立医院做手术了。

我们又去了XH,这次我们遇到了我们全家的大救星,M大夫。 M大夫是中国最优秀的医生的代表 ,也让XH在我心中闪闪发光。

我们一进去,就开始掏片子。 我们在好几家医院看病,手上的片子很多张了,大包小包的。 M大夫说,你们别一进来就掏片子啊,什么情况都不说。

我当时就觉得M大夫的态度太差了。 后来慢慢接触才知道,他这个有点“冷幽默”。

M大夫看病了别人不同。他看片子看足足有一个小时,还让我把一年前的片子也拿出来,他要看。 我们三人就眼巴巴看着他看片子,也不敢说话。 这么多医院,还没有人要看一年前的片子,我们都差点要扔掉了,一般都是看最新的片子。

他开始说话了。 没说病情,却问我结婚没有,家里还有谁,做什么工作。 后来我猜测,他要评估我们有没有钱和决心来支持这个治疗。 以他的经验 ,这个可能很重要。

他给开了介入治疗,其实 就是插入一根管子 , 把体内的黄疸抽出来,然后就可以手术了。 我说我怕我挂不到号。他说,不用担心 ,他立刻打了电话给介入科的主任 ,让我们下周一去找那个主任。

我和我爸高兴地快跳起来了!遇到 救 星了。

当天晚上,我们很高兴,一家三口去吃了呷浦庆祝。我们觉得有希望了,被 那么多医院拒绝和没办法,终于有人知道怎么办了。

周一的时候,介入科主任告诉我们。做不了介入治疗!

我当时要崩溃了,本来以为有救了呢。我快哭 了,但是我要忍,我一哭,我妈就崩溃了。 我开始跟我妈吹风,中医也不错,兴许能看好。其实我当时是绝望 了,怕我妈到时候崩溃,给她点信心。万一治不了了,可以吃中药,其实就是安慰她,因为我对中医不太相信。

一周后, 我们垂头丧气地又去找M大夫了。 (因为特需专家号一般一周只有一到两次出诊,这也大大拉长了我们就医的时间 ),距离第一次看M大夫,n已经是第三周了,X0X的主任的住院通知单的时间 也快到了。

M大夫说,很麻烦。你这个病可能是极其罕见的XXX,他说了一串英语,我听不懂,后来知道翻译成中文 是先天性门静脉缺失,全世界只有不到200例。他说如果不把胆红素放出来,直接手术,术后肝功下降的可能性非常大。半年前曾经有一个类似的病人,做完这个手术后死了。问我做吗?我坚定地说要做。因为我妈的情况非常危险,等着死也是死,不如一试。

他说,好,那你回去等通知。我又不知道怎么办了。上次XH也是让等通知,结果等了一年没等到。我妈现在的身体状态,已经等不了一年了。

谁知道,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通知,让第二天去住院。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这个全国最好的医院的病房的紧张程度。

我们选择了去XH,而不是X0X.因为我觉得X0X的大夫情商太高了,而且助手术多,谱太大,看上去就像离专业已经远了的样子。 一个精于专业的大夫,应该是M大夫这样 ,不太会说话又很偏执,胆大而细心。

后来事实证明 ,我们的选择没有错。跪谢我们全家的大恩人,MYL大夫。MYL大夫是哈佛博士后和瑞典隆德大学的博士,又是N多杂志和大牛协会的主编和委员,还做过南极考察队的随队医生。履历只能说是金光闪闪,每次我都想,如果将来我的孩子能成为这样的人,真得是不枉此生啊。

我们去找M大夫报道了。他告诉我,我妈妈的病情严重,需要赶快住院。他让科里当天就把我妈收入病房了。 M大夫是肝外科的科主任,有权限。我想他如果像一般人一样想赚钱,就凭他这个权限,就不知道能赚多少钱。

经过几天的准备,我妈要手术了。 一般手术前谈话都是住院医生谈的,这次M大夫亲自跟我谈,他说他已经很多很多年不做这个事情了。但是我妈的情况实在危险 。 我说,我相信您,您放心治疗吧,如果出现意外情况我也不怨您 。 而且全中国除了你,别人也治不了。 他点了点头。我后来回忆起来,简直想笑。当时心情紧张 ,完全没心思。 因为一般人被夸,总得谦虚一下。他听到我说全国只有他能治时,他居然点点头。

然后他说,不是让我放心。你,我,病人,我们三方一起治疗,剩下的事只有教给上帝。我使劲点头。

手术终于来了。XH是术前不能见病人的。我通过一个小门溜进去了,见了妈妈一眼,她很紧张 。

家属被 安排在一楼,手术室在四楼。通过显示屏能看到病人的情况显示 。我和我爸焦急地等着。 天气很冷,冷和紧张让我的手脚都凉了。 我不停地吃瓜子,缓解紧张 。

有事情的时候,就会有电话从手术室打来,让家属上楼。 而没事的时候,就会显示“等待手术”,“手术中”,“已送回病房之类的”。

这一天,我妈妈的兄弟都没有来,我妈极其失望。由于我妈有门静脉高压,手术中可能存在大出血的情况,需要互护献血。本来是希望舅舅们来献血的。我和我爸的血不够。

我心里想,千成不要叫我,千成不要叫家属,千万不要叫家属。

结果,电话来了,护士喊,XXX家属上四楼。我和我爸顿时都快站不住了!

我俩人谁也不说话 ,就往楼上跑。因为显示距离手术结束还有一小时,这时候让我上去,肯定是出问题。 我们在门口走来走走来走去,这时候小窗户拉开了,是M大夫。

M大夫说,能做手术的部分都已经做了,不能做的部分也不能做。 我以为手术失败了。 M大夫说,手术成功了,并给我看取出来的结石。

他说,一般这个病,长不到结婚的年龄就去世了,你母亲能活到现在已经很好了,谢天谢天。他双手在胸前合十,说剩下的看命运了。

我和我爸才露出笑容来。原来距离手术还有一小时结束 ,那一小时是缝合和麻药缓解的时间,主刀医生做完就走了去休息了。

我特别感谢M大夫,他救了我妈的命,也让我相信世界上还有正义和善良。 当时全科医生都反对他做这个手术,成了没什么,失败了一世英名就完了。 但是他固执的坚持要做。术前我去给他送红包,他说,你把这钱拿回去,以后治疗还要花很多钱。

1 年以后,我们去找他复查。他已经记不得我们了,看了病例才一拍脑袋说,我全想起来了。当时都反对我做这个手术,我那也是在刀尖上跳舞,差点闯了祸。

第五章 相信有真诚和善良吗

手术成功了。但是术后胆红素真的直线上升,达到了3,4百, 我妈的生命危险 了。

当时老家的亲戚又打电话商量后事,说做寿衣的事。又说最好把我妈拉回去,不要死在外面。我爸说就一定要治疗,后事不算什么,寿衣现作也来得及。

有一次我回去上班,我爸送我到电梯。我一下就哭 了。 我在我妈面前 不能哭 ,一出来我就受不了了。

一天天的输液完全无效。 这时候主管医生来找我谈话了。他劝我去YAYY看,因为XH没有肝内科。 现在需要的是肝内科的保肝治疗 ,外科已经 没有别的办法 了。也许是真的,也许是把我们推出去,不要死在XH。 我们又一次被 劝退了。

M大夫提前给YAYY的重症肝病科主任打了电话,给我们安排了床位。重症肝病科的MQH大夫,也是一个国内知名专家,在网上能查到到将近两百字的头衔和委员会长的介绍 。

我们打车去YAYY,在寒风中等车,我妈妈身上还挂 着一根尿管。 我们又换了一家医院。

到了YAYY,马上就给我妈妈输氧,我妈还说自己没有那么严重,为什么要输氧。其实她那时走几步就想睡觉,其实不一种昏迷,因为胆红素太高已经伤害到神经了,性命岌岌可危。

之后我们就开始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撞大运式的治疗 ,因为医生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每天花费在5000以上,经济上已经受不了了。 之前住院,差不多每天只要2000左右 。

后来我找了大夫,住院医生是一个女性,态度非常好。她现在也结婚有孩子了,非常幸福,好人一生平安。

医院的办法就是输输液,但是10几天了毫无效果。

这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有一次我来看妈,找不到了,后来才知道她换病房了。 因为跟她同一个病房的那人,晚上去世了,折腾了一晚上,妈妈害怕了,就要求换病房。 我真是觉得人世无常啊,因为我昨天去看我妈的时候,那人还活着呢,今天就没了。 因为我妈当时住的是重症肝病科(含ICU)。

其实那人是北京人,她的条件比我们好太多了,肯定比我们有钱。 我们真的是有上天眷顾啊。 我妈能康复,和我爸的照顾是分不开的,而且他脾气好,我妈骂他他也不说话。 去世的那人虽然是北京人,但是他老公(50来岁)可能是要上班还是什么,不经常来,找了一个护工,护工的照顾毕竟是差很多。

20几天后,终于胆红素终于有点下降了,慢慢降到了100多。 虽然离正常的人个位数还是差很多,但是我们非常非常开心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 ,胆红素不变化 了。 时间又到了快过年的时候,我妈非要坚持 回家过年。后来跟MQH主任商量 ,可以让她回家 ,心情毕竟 也能好一些。

后来怎么样了呢?

她现在是《全民K歌》朋友圈单曲冠军啊.(当然是那种六七十年代的老歌)。

虽然肝功指标没有完全正常,但是现在也挺好。我常想,我妈的寿命是挣回来的,能多活就多活。

我们真得就是很幸运。比我们有钱的,比我们有能力的人,死在了看病的路上。不知不觉写到深夜,感慨良多,往事历历在目。

善良坚持地对世界 ,世界也会温柔对你。 新年即将来临,愿天下所有的好人一生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