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守忠

儿子们从苏南归来,到苏北老家过春节。

正月初一,我们一大家子,在我大哥家吃午饭。父母都不在了,长兄如父,自然成了我们团聚的地方。酒酣耳热之际,我的小儿子程硕,问我:“老爸,你答应我的事,还记得吗?”“啥事?”“给我们烧羊肉汤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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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能忘记呢!我写了一篇《丰县老家美食——烙饼羊肉汤》,发布在丰县欢口镇人姜言苏先生创办的公众号《愚伯的自留地》上,我的这篇文章,借助这个公众号平台,吸引了一些人气,其中就有我的小儿子。儿子读过后,我:“想喝老爸烧的羊肉汤了!”“没有问题,春节回来后,我给你烧咱丰县老家原味的羊肉汤。”

正月初三下午,我买来了正宗的丰县青山羊肋扇,剁成小块,加冷水入锅炖煮。开锅后,打去浮沫,加紫芽姜、白芷、两枚干红辣椒,小火慢烹,真正的“文火炖肥羊”。白芷去腥增香,与羊肉同炖是绝配;所有佐料都可去掉,只有有白芷加入,羊杂、羊肉、汤味俱美;没有白芷介入,羊肉美味自减三分。姜芳香、辛辣,辣椒开胃,锅里蒸汽丝丝缕缕逸出,独特的香味令人心醉。

羊吃百草,尤以山羊狡猾诡计,登墙上屋,直立偷鲜,察言观色,比“死绵羊”活泼多了,自然不同凡响。羊吃贱草,更是可爱。小时候牧羊,可以把群羊赶入麦苗地,或者杨树苗地里,即便麦苗、杨树苗鲜嫩肥美,多汁脆甜,羊们决计不吃一嘴,只吃苗田里的嫩草;如果河滩青草地上,有一株麦苗、杨树苗,群羊必然一哄齐上,羊舌一卷,口腔挫动,简直要把幼苗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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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羊肉酥烂,如果待客,候凉,需拆肉去骨,手撕下锅。刀切肉纹整齐、美观,但口感次于手撕。丰沛狗肉、烧鸡、羊肉,大都手撕。如果切刀,大厨的手艺会被人嗤笑的,一般人也会被人耻笑,说没有见过世面。

搛一块出汤,牵连在骨头上的羊肉颤微微的,吹冷入口,没有咀嚼,已经化了,心尖与灵魂都要抢舞台。去!去!去!儿子们来了,得下切好的白菜心和粉丝了。细火微煮,咱们吃酒。带鱼、鸭头、杏仁白花生米、蒜泥黄瓜、白糖香醋心里美、一盘章丘大葱白、一盏郫县豆瓣酱、一碟蒜瓣青椒、泡上铁观音。先喝“红花郎”,再喝“雪花”啤,儿子们叫停:“不喝了,喝木了嘴,羊肉汤就品不出味道了!”此言大善,上羊肉汤。

先把香菜末、山西陈醋、炼好的辣椒油端上来,打开锅盖,粉丝胖了,白菜心入味了。舀碗,愿意加啥,就加啥;啥也不加,味道还是醇美。小儿子抿了一小口,仰天长叹:“老家的味道啊!那个喜呀,那个乐呀,那个敲啊,那个打!苏南的羊肉汤,哪有这个味道啊!”

少小的环境及食物密码,已经深深烙在肋骨上,先入为主,脱胎换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新妇入了洞房后,出来看见家猫偷嘴,就喊老公:“老猫偷吃你家的肉了!”第二天,老猫又在偷嘴,新妇大怒,一脚踢过去大嚷:“死猫,敢偷吃我家的东西,看我不踢死你!”

酒足饭饱,就去野外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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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儿程博感慨:“如果不是今晚走出来,就不会发现,老家的夜空、田野这么静谧。”说话间,有一颗流星划过天顶,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灯红酒绿,彻夜灯火璀璨,那是城市地图;闭目屏息,能倾听自己的心跳、呼吸,灵魂紧紧依傍肉体,感觉自己融化在夜幕下,这就是回老家的感觉。”小儿喃喃低语。又有一颗流星在西南天边留下短暂的尾巴,消失在夜空里。

仰望星空,特别是老家基本上没有光污染的星空,我已经进行过多次。感受最深的一次,是下午下了班后,去大沙河镇喝啤酒、吃晚饭,出了镇区,夜幕已经漫了上来。我们俩绕远路,从大沙河观光路返回。四野基本纯黑,星星点点的农家光明,感觉像整个人类的希望,天空的星星分外明亮,犹如今夜。

康德说:“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标准;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纯黑的夜空下,我问两个儿子,对康德这句名言,你们是怎样理解的。儿子们理解是,一个人没有道德标准约束,人的兽性就会膨胀无边,这是人类的灾难,更是个人的悲哀和不幸。至于怎样理解我们头顶上的星空,感觉心里宁静,但是说不出来。

我告诉他们我的想法:就像理解诗词一样,感觉好、感觉读了受用,何必一定要翻译成白话文呢!诗无达诂,至今人们对李商隐的''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诗句,争论不休。我是这样理解我们头顶的天空,人不过沧海一粟,而夜空茫无涯际,像不像“吾生有涯,而知也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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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如果过分关注金钱、地位,而失去自我的调控,灵魂是不会安宁的,就是生在天宫,长在仙山,也不会心里安宁的。康德说“越是处心积虑地想得到生活上的舒适和幸福,那么这个人就越是得不到真正的满足。”即使生活在闹市,关闭屋门,享受属于自己的小圈子世界,亦可透过屋顶,发现自己是属于夜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