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的内心是坚定不移的,她昨晚做了一个梦印证了她的这个想法。那个白衣的天使(她认不出那是七天使中的哪一位)浑身沐浴着圣光缓缓降临在她的跟前,在她因匍匐而颤抖的头上轻轻的抚摸,仿佛是给她授记似的,然后她便听到了那位天使的轻笑声,声音带着温柔和甜美。她肯定这名天使是一位女性,但是她没敢抬起头看她,因为这对神灵是不尊敬的。当她从一片祥和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要是在平日里她这么懈怠的话,一定会受到神父的责罚,但是今天不同,没有任何人来找她,大概是因为所有的人都走光了,亦或者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已经走了,她感到今天将会是平静的一天。

已经过了正午,不用吃饭,平日里只用吃一顿那必定是在早上。严守清规戒律是每一个信徒需要坚守的功课之一,虽然玛丽所在的教堂是大区内经济最好的一个,但是她可管不着别人如何吃喝,她是被收留的,五岁的时候从孤儿院里来到这儿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即使她看不见任何的与经教相符的人事,但是对待大部分人她都怀揣着谦恭和敬意,如果说要在当今中国选一个感动中国十大宗教人物的话,那么玛丽必定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位。可惜的是,她不过是个默默无名的小人物而已。

虽然她极其不情愿到圣堂的正厅去,但是今天貌似是最后一天了,她必须去与还没有离开的人道别。对于这里的每一个人她都了解的清清楚楚。神父是个看似慈祥和蔼但心中并没有基督的混蛋,他那大腹便便的样子让人联想到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也许是因为身在其位的缘故,神父说起话来总是显示出一副真正神父的模样。庄严的语气,沉稳的音调,闪烁着智慧的眼神,让那些教友们无不由衷的敬重和佩服,但是只有玛丽知道这假仁假义的背后是一副多么丑恶的嘴脸,不消说他早已对她骚扰过多次,若不是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教堂今日也不会遭此厄运。当然,玛丽是个标准的清教徒式的修女,对于一切有罪的,她都原谅,她明白世人是怀着怎样的苦厄所行事的,甚至于有的时候她早已放下了那些不必要的憎恶和怜悯之情,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境界去了。

“哎哟,小玛丽,你还没走呐,要不要跟我一起。”

说话的是个穿着休闲便装的男子,大概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是教堂的两个执事之一,平时为人嘻嘻哈哈,言语轻佻,但却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据说是市里从宗教事务局安排过来的,此人长得一副福薄命短的面相,细眉毛,薄嘴唇,桃花眼。他鼻子很小一看就是性生活很不好那种男人,题外说一句,他在三十岁的时候就结了婚,婚后不到两年便离了,具体原因谁也不知道,但这对于基督来说说不定是件好事。玛丽从来不喜欢跟这个男的搭话,在她看来一切的男人,除了另一位执事之外他都看不起。

“不用了。”玛丽淡淡的回答道。

“明天这里丢要爆破了,你今天还不走,难道你要跟这教堂共存亡”

“这可不用你管。”

“还是那副臭脾气,喂,我跟你说,你去哪跟我没关系,但我这里还真有一个好去处,另一个大区的教堂刚好差一个执事,原来那位前些天病死了,我可以把你推荐到那边,那是个老教堂,环境不比这里差”

“真的?”

“我骗你干嘛。”

玛丽没有回答,随意绕着教堂的桌子椅子走了走,最后站在了那扇五彩斑斓的窗前展开了双手,仿佛要拥抱什么似的。

“你到底去不去?”

“去了干嘛,这里这么美,我才不走”

“噫,你真是,小孩子脾气。”这位执事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那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你还真把自己当使徒?你说说你,好,就算你真把自己当使徒,这是现代啊,现代!你以为是什么时候,再说了,耶稣基督——”

“你懂什么,哎哟喂,你就别引我说这么多话了,共产主义者。你就好好回你的宗教事务局去,你不是离婚了吗,你再好好找个老婆,好好过日子,别忘了为了人民。听见了吗,共产主义者。”

“我这不为了你吗。”

玛丽转过身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如果你真是为了我,那么我要感谢你,因为你已经做到了。”

他停下了手中正收拾的动作,一动不动的与她对视了一会,说道:“真是可惜,这座教堂本来可以不拆的”

这座教堂本来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除了年代久远一点之外最引人注目的要属玛丽所住的那栋钟楼,它是市里所有教堂所属的钟楼中最高的一个钟楼,毗邻在教堂的东侧。钟楼的楼体是标准的圆柱体,全部红色的实心砖搭建而成,青瓦铺成的伞盖尖顶已经在常年的雨水侵蚀下发黑,要是仔细一点的话,能够看见在尖顶的上方插着一个用铁丝焊接而成的十字架。从远处望去,整栋楼显得庄重而又肃穆。在向阳一面的楼墙上爬满了爬山虎一类的植物,天气晴朗的时候能看到钟楼半碧半红。若是天空万里无云,那可真是美不胜收,它在爬山虎的映衬之中仿佛有了生命,,虽然感觉不到它的呼吸却能感受到它那自然的脉动,即使在昏暗的雨天,钟楼也并不是死死沉沉,而是仿佛躲藏在黑暗中将要迸发出来的力量。

“我知道你是舍不得那座钟楼,对吧?”这位执事淡淡的说了句。

“从我来到这的第一天起,每天你都会在距它不远处呆呆的望着它,一动不动,起初我以为你魔怔了,或者说是个疯子,但是后来我也随你望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还真有意思,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也许,是基督?哈哈哈。但是如果这里不拆,我愿意和你一起住进钟楼里边。”

玛丽转过省去,呆呆的看着从五色玻璃照耀进来的光芒,过了一会她缓缓说道:“哦,你快走吧,还没收拾完么?我知道你不信基督,没关系,我也不信,我从来不承认我是个基督徒,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为了基督而留下,神是什么样的与我无关,抱歉我天生就是个下等种,并不是上帝的选民,我还要在这里等老师,不跟你多说了。”

“你老师不会来了,他昨天就走了。”

“不,他肯定会来最后看看我。”

“好吧,随你怎么想,玛丽,我是得走了,如果这片土地破碎了,还会有别的土地,不是吗?”

“别再说你些话,伊甸园就只有一个。”

“我看你是被你老师教给你的那些西洋鬼话给毒害了。”

“那些西洋鬼话?什么西洋鬼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老师可没教过我这些。”

玛丽有一些不耐烦了,她甚至有些相信了他刚才说的话,她不敢肯定他的老师会不会来最后见她一面。关于她的这位恩师,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正派的人,在所有的教众中没有一个人能够与他相比,他是一位大学哲学教授,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年轻的时候在德国求学,是一位开明的哲学家和诗人,早在她来到这个教堂之前,他就已经在这里做了一年的执事,至于为什么来这里做执事,据他亲口所言是为了工作,也许他在写一部极为重要的著作,但是具体的工作内容从来没有一个人听他谈过。他并没有正式收过玛丽为徒,而是在极为琐碎的生活之中与玛丽谈话,所谈的内容大致都是一些人生感悟和文艺思想,他经常带一些小说和著作给玛丽看,这为玛丽的成长给予了重要的帮助。十七年来日夜如此。

“你们居然都在。”

从教堂的门口出传来的清亮的男声,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声音的主人迈着稳健的步伐,不急不缓的走向玛丽和那位执事。近看的话能够看见他已经两鬓微白,浓厚的眉毛之下有着一双平淡无奇的眼睛,在红润的脸上有着一个不大不小刚好合适的鼻子,鼻翼坚实,他的嘴唇上薄下厚,微微有些丰满,他身着黑色的西装,擦得镫亮的皮鞋,整体给人一种极为协调的感觉。

“老师!”玛丽惊喜的叫了一声,“您终于来了。”

“怎么?难道我不能来?”教授和蔼可亲的说道。

“不不,只是,刚才他说您昨天就离开了,不会再来了,我今天抱着侥幸的心理过来等等看,我觉得您还是会过来看我的,果不其然,您真的来了。”

“我放心不下你,玛丽,你有落脚处吗?政府已经为你安排的去处,你为什么今天还是不走,如果你不想去,不喜欢那里,我可以推荐你去别的地方,明天这里就要拆迁了,听说是要爆破,很危险的,你总不能留下来陪你的耶稣基督吧,哈哈,还有,你怎么忘了原来怎么跟你说的,对我,不需要用敬语,什么‘您’,这么讨厌的词汇,你可不要像我一样变成一个书呆子,我的小玛丽,你天真活泼,我有时候都会想,不应该跟你说那些罗里吧嗦的古典哲学,多无趣,多无聊,对了,我这里给你带了一本莫言的《与大师约会》全是短篇小说,我看起来怪有趣的。”

“老师,你不用这么想,古典哲学呢,它有它的好处,你不是说过吗,我们要学会辩证的看待问题。这本小说我刚好想看,太谢谢啦。”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哟。”那位执事这会儿突然出声了。“我说教授,这小玛丽从刚才开始就对我一直不理不睬的,我还好心推荐她了一个不错的去处,谁知道她还不领情,你看看你,只要你一来啊,话立刻就如同好好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你这是心理不平衡,还教堂执事呢,我看你啊,趁早回去。”玛丽说道。

“对,我就是不平衡,我现在就回去,不回去在这干嘛,现在啥人都没有了,在这里你更不会多出一文钱的工资,我还要找老婆呢,谁会嫁个神神叨叨的神棍”

“你们两个别吵了行不行,现在说正事,小玛丽,政府给你安排的是D大区的一个新式教堂,我前两天刚去看过,环境不错,离学校也近,要不我今晚把你给送过去?还是你要去他那,怎么样都行,但有一点记住,别把这里当了真的伊甸。”

“老师,你就别开玩笑了,我难道是个信徒?你还不知道我?”

“我看你就是个信徒。”那个执事冷哼了一声,“你说你,都快在那个钟楼上住得发霉啦了,不,都快和那个钟楼融为一体啦,要不是今天我们就要离开了,你会下来吗,我看不会吧,若不是有人去通知你这里要拆了,恐怕你直到明天拆迁的时候才会知道吧”

“谁说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不过是不想走而已,我在这里什么都不会,我有什么离开的必要呢?我去外面干什么?告诉你吧,我就会欣赏这栋钟楼,我要是出去了,就没有这栋钟楼了,唯独这栋钟楼不会拒绝我。”

“随你吧,随你吧,反正我是要走了,再见教授,再见,小玛丽,后会有期。”

“是后会无期吧,再见,执事。”玛丽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忧伤,虽然她对这位执事并不待见,但是这几年来除了教授,就数他最关心她。谁对她好她心理有数,然而她不能去选择别处,即使是他所为她选择的也好。她早就把自己的一颗心全部给予了她住的钟楼。她是恋爱了吗?十七岁的玛丽还未成年,美丽却可以从她那饱满的胸脯,高挑的身材和光滑柔软没有一丝杂质的脸蛋之中现出端倪。她宽阔的额头下面安静的躺着的是天生不用画的柳叶眉,眉头舒展如同平铺的宣纸,她的眼睛虽然不大但却闪烁着灵动和机智,一只小巧的鼻子生起气起来会随着翘起的樱桃小口泛起微微的皱纹。她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据她自己所说,每当她穿起黑色的外套的时候,她站在阳光下伫立,像极了蓝天下的钟楼,即使她不如钟楼一般坚实,但却和钟楼一般美丽。

玛丽每天都会在准点的时候敲钟,天主教需要敲钟的事情很多,除了晨祷,晚祷和弥散之外,这里还办着一个小小的经学院,上课需要敲钟,下课也需要敲钟。每天早上玛丽起床洗漱之后最开心的事就是首先敲一敲晨祷的中,她会沿着钟楼内螺旋状的楼梯一直爬到钟楼的最高层,钟就挂在顶层十字架底部穿出的钢筋上。敲完钟后,玛丽总是会驻足凝视一会儿。为了钟声能够顺利的从钟塔内传出,在钟楼的最高层是有东南西北四个朝向的镂空了的椭圆形大窗户的,从这里向外凝视的话,能够轻而易举的看到教堂十字架形构造的全部面貌,教堂正门来来往往进出的神职人员和信徒,远处在朝阳的光辉中有些迷蒙的高楼大厦以及街道上繁忙的景象。每当这个时刻玛丽却总是安静的,她同钟楼的全体一样,伫立在城市联动的空气之中向着四周凝视,钟楼在最细致入微处仿佛是一种背景似的,它看起来和周围的一切楼房没有什么区别。也许可以这样说,突兀的世界因为宁静的教堂而全部成为了平凡广阔的没有主体的背景,它们虽然以空气相隔却又以空气作为连接的媒介,在冥冥之中有一种力的传导均衡的散部在众楼宇之间,所有的高楼因为这种力的联动而共处和谐,自由自在,相得益彰。作为钟楼自身的一个部分,玛丽不用再从外面观察,这些年来钟楼的每一处都已经被她细致的掌握,甚至于那些爬山虎的分部脉络她都一清二楚。她的心中已然是钟楼的全貌。

“我知道刚才你在开玩笑,玛丽,我也是在开玩笑。你东西已经收好了吧?”教授看着教堂门口刚刚打开车门的执事,轻声说道。可以看出,他其实非常的不安,他甚至不确定刚才所说的话是不是假的。

“老师,我——”玛丽犹豫着,她知道这不现实,她必须走。

“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里,特别是你的住处”

“我想这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事,难道要我们不舍性命来守护曾经住过的老房子?想想都可笑,对抗政府是愚昧的行径。”

“对抗政府?我可没有这么说,仍和的建筑都不会自己对抗政府。”

“哈哈,还是老师了解我,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不过你认为我是一个能够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吗?其实我很怕死的。”

“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你的十七岁到底是真是假,那么你的东西收好没有,要不要现在我就帮你把它送过去,那边的神父知道你要过去非常的欢喜,你其实不知道,你在整个市里都算小有名气的修女。”

“我其实非常讨厌修女这个词,至少我个人认为我不是修女。”

“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艺术家?哈哈哈哈。”

“你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此词汇。”

“老师,我今晚就就过去,昨天我就叫好了车。”

“那就好,我还会再过去的,我老了,已经不能够再像年轻的时候一样东跑西跑,我的孩子现在也已经长大了,我估计他会在法国定居,反正是抛下了他爸和他妈。”教授略带幽默的说道。

“这么一说,我还没见过你儿子呢。”

“等下次他回来吧,我带着他去你那边转转。我得走了,还得去学校里开个会,你一个人小心点,等过两天,一切都安顿好了,我再过去找你,记住,你可别真把这里当成了伊甸”

“我知道,老师。”

夜晚降临的时候正值黄昏。教授走了之后玛丽一直坐在教堂里发愣,直到那扇五彩的窗户光芒逐渐暗淡了,玛丽才有所察觉。她在教堂里环顾了一圈,仿佛是在留念什么似的,最后又把目光定格在了那扇五彩的窗户上。她觉得整座教堂如果没有这扇五彩的窗户的话,简直就是一个压抑的死气沉沉的墓地,甚至于倘若没有这扇五彩的窗户,一切的宗教活动都难得被称得上神圣二字,也许一切都是源于这色彩的迷狂吧。玛丽再一次接近了这扇窗户,她闭上眼睛,感受光芒最后的余温。

夜了,玛丽从教堂出来,城市灯火通明,只有这里被深埋在黑暗之中。这个大区其实是一个还算繁华的闹市,教堂的铁门外人来人往,高楼大厦上的彩灯每一秒都在变换着不同的颜色,但是外面的喧嚷声却如同被隔绝了一样,在这里只留下了深沉和静寂的暗夜。玛丽坐在正对着钟楼的一个长椅上,这个长椅是平日里供游客休息的椅子,她从来不坐,今晚是第一次坐在此处。也许是能够更好的看着钟楼的缘故,玛丽看得出了神。倘若现在有人进来的话,是没有人会发现她的,她已经和钟楼融为了一体。对于玛丽来说,白天就算解释再多都是白费口舌,倘若说了,说不定还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纷争,甚至于所有人都会把她当做疯子,那她还不如直接让自己的恩师和执事安心的离开。不过再认真想一想,谁会真的认为她要与这个钟楼共存亡呢?就算她亲口说出来,也未必会有人相信,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况且像她决定的这样悄然离去,是没有一丝做钉子户的意思的。大概已经十二点了吧,玛丽仿佛入定一般,只是呆然的注视着钟楼,纹丝不动。从远处看去,大概欣赏这个钟楼的人会很奇快,什么时候多出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钟楼吧。夜已经很深了,本来还在白天的时候连接成一片的景色,现在已经是在光明之中的一片漆黑。

玛丽大约是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突然醒来的,夜间的空气有些寒冷,她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单衣。她看看教堂的铁栅栏外边的高楼,华灯还是初上时分的样貌,然后她仿佛心满意足一般往钟楼走去,但是此刻她的心灵却有一丝烦躁在荡漾着,那种自然的情感如今在将要毁灭之时染上了一种不平稳的色彩,类似一些即兴的抽象画作,那颗本来平静的心灵在朝向钟楼靠近的同时,因为只身裹在夜色之中显得形单影只,但是切莫以为这种孤独就要别人来怜悯,它此时是完整的。是黑暗的性格唤醒了它自然的整体吗?这种距离感也许不来自她的自身,还是在刚才,她对那华灯的一瞥时产生的呢?她不知道。她继续重新走到了钟楼的楼顶,手掌轻轻触碰着夜间寒冷的铜钟,安稳再次降临到了它的身上。黑夜之中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知道她所站立的就是那栋钟楼,在这种谁都看不见谁的时刻,恰好她们互相接受了。玛丽的脑海中是白天的样貌,她在钟楼的楼顶,阳光明媚,这个钟楼又孤独又美好的伫立,它的四周是个完整的屏障,她把周围的楼房默默的注视着。

圣天使的光芒再次照耀着她,这一次她敢于抬起自己的头了,她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在梦中自己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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