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大食东部历史地理研究:从阿拉伯帝国兴起到帖木儿朝时期的美索不达米亚、波斯和中亚诸地》,作者:[英]斯特兰奇,译注:韩中义,校订:何志龙,出版社: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九色鹿

南、北美索不达米亚这两个地区的地名多数为阿拉伯语或阿拉美语(Aramaic),但在穆斯林征服前,阿拉美语是当地人民的共同语言。阿拉伯语的城市名称在现在或过去一般有特定的含义,如苦法(Al-Kūfah)城、弼斯啰(Al-Basrah)城和瓦夕的(Wāsit)城等。阿拉美语的地名一般可通过拼写形式加以辨识,即尾音多带长音ā,如Jabultā;同时,这种语言的地名含义也不难解释,如`Abartā意为“地段或跨越地”,即用船只搭建的浮桥;Bājisrā等同于阿拉伯语的拜特·吉思儿(Bāyt-al-Jisr),意为“桥屋”。古波斯语地名如Baghdād(神赐之地)已很罕见,但该地区偶尔也保留有希腊语的地名,如乌剌(Al-Ubullah)城是阿珀罗高斯(Apologos)的转音。

小亚细亚地区曾是希腊人活动过的地带,如前所述只是到了伊斯兰历5世纪(11世纪)后半叶,该地区被塞尔柱人征服后才变成穆斯林的领土。由此可知出现的希腊地名有两种形式—早期的(阿拉伯语)和后来的(突厥语),如塞琉斯雅(Seleucia)最初被称作塞琉古(Salūkīyah),后来又称瑟乐福克(Selefkeh);又如赫拉克里亚(Heraclia)起初被称作喜剌可剌(Hiraklah),现代称为阿剌可利牙(Arākliyah)。塞尔柱王朝在该地的统治结束后,奥斯曼帝国继续统治,突厥语地名自然替代了早期的希腊名称。但就正字法而言,应该了解的是操突厥语的人对阿拉伯语发音很陌生,同理希腊人对操突厥语人的发音也很陌生,因此突厥语词汇(如每部突厥语词典里查到的那样)的拼写常会发生变化,地名也是一样。因此我们可以找到喀喇·喜萨儿(Karā Hisār)和喀喇·喜萨儿(Karah Hisār),喀喇·斯(Karah-sī)和喀喇斯(Karāsī),喀喇满(Karamān)和喀喇满(Karāmān)以及其他很多(发音相似的)地名,加以印证。

如果浏览一下波斯地区的地图,就会惊奇地发现这里的地名并没有几个源于阿拉伯语。除了阿札拜占的麻喇噶(Marāghah)地区和法儿思地区的拜扎(Bayzā,或Al-Bayā,即白)城外,几乎找不到用阿拉伯语命名的城市。穆斯林夺取萨珊王朝的领土后,他们实际上几乎没有或根本没有改变(地名)名称。很多村庄和邮传驿站是以自然特征和显著标记取名的,如爱神木(Myrtle)村、骆驼村、盐村等,用波斯语依次称作底合·木耳得(Dih Murd)、底合·兀实土儿(Dih Ushturān)、底合·纳麻(Dih Namak)。在阿拉伯地理学家的著作中,常发现这些地名已经做了翻译,分别称作喀儿雅·阿勒·阿思(Karyat-al-s)、喀儿雅·阿勒·加马儿(Karyat-al-Jamāl)和喀儿雅·阿勒·米勒赫(Karyat-al-Milh),但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在波斯(Persia)地区的地名任何时期都采用波斯语名称。此外,这里还要指出的是,当我们说到黑森林(Schwarz-Wald)或好望角(Cape of Good Hope)时,是依据说话者的语言(来确定地名含义的),但在书籍和地图中这些名称通常会发生变化。

需要说明的是,有时候在阿拉伯语文献中记载了一个阿拉伯语的驿站名称,但与之对应的波斯语名称却没有流传下来,比如“犬首”(Rās-al-Kalb)可能就是后来所称的西模娘(Samnān)。阿拉伯人有时也用绰号来称呼波斯地区的城市名称,且正名和别名同时使用,比如康古瓦儿(Kanguvār),因穆斯林的骡子曾在此地被盗,因此早期穆斯林将这座城市称作“盗贼堡”(Kasr-al-Lusus),于是波斯语的“康古瓦儿”之名,最终以阿拉伯语别名的形式保留下来。甚至穆斯林征服者兴建新的地区首府如昔剌思城时,他们很快就不再使用亦思塔赫儿[Istakhr,即珀儿斯珀里斯(Persepolis)]的旧名称了,而是用原来的波斯村庄名来命名新城,并长久地留存下来。像其他很多地名一样,昔剌思之名的来源与语源,已无法探清,原因是萨珊王朝时代的古地理学著作几乎没有流传至今,这是很可惜的。

很自然的,地名的发音是随着岁月的嬗变而不断发生变化的,如图莱思思(Turaythīth)写作土儿失兹(Turshīz);哈马赞(Hamadhān)城的名称在后来的书籍中写作哈马丹(Hamadān);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当时出现了用阿拉伯语和波斯语两种语言拼写(或读音)同一地名的现象,这样阿拉伯语的柯伤(Kāshān)用波斯语写作柯伤(Kāshān);萨黑(Sāhik,波斯语)后来写作察黑(Chāhik);支汗那(Saghāniyān)写作赤鄂衍那(Chaghāniyān,波斯语)。阿拉伯语需要遵从“三字母”词根的语法规则,于是波斯地名巴某(Bam)在阿拉伯语中必须写作巴某(Bamm);苦木(Kum),在阿拉伯语中要写作苦木(Kumm),这仅是遵循了阿拉伯语的正字法规则而已,但在波斯语中从来不遵守双辅音结尾的语法规则。有时,一个地名不知为何废弃不用了,(阿拉伯人)就用另一个名称代替了,但波斯人仍喜欢使用原来的名称,如最初称为吉儿麻辛(Kirmāsīn)或吉儿密辛(Kirmīsīn)的地名,后来称作乞里茫沙杭(Kirmānshahān),今天简称乞里茫沙杭(Kir-mānshāh)。但我们尚不清楚这些名称的真实来历和变化的原因。

在地名中,阿拉伯语前缀冠词“Al”的使用显然是极其随意武断的。依据严格的语法规则,冠词只能附加在阿拉伯语地名之前,但不能附加在外来词之前。但这一规则并不是永恒不变的,如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绝大部分地名当然源于闪米特(Semitic)语,流经这里的底格里斯河被称作底吉剌(Dijlah,无冠词),而幼发拉底河(加了冠词)被称为夫剌(Al-Furāt),该词和前一词一样都是外来词。在波斯地区,随着时间推移,阿拉伯语地名的冠词逐渐消失,如思儿建(as-Sīrajān,阿拉伯语)变成了思儿建(Sīrjān,波斯语)。但这种使用方法很随意,如古剌格思(Rhages)在阿拉伯语中变为剌夷(Ar-Ray),原因不明,亦思法杭(Isfahān)地区的一个古地名贾亦(Jay),不知何因,常不加冠词。

阿拉伯人所采用的地名术语有些贫乏,这种贫乏往往会造成极大的混乱。按阿拉伯人的习惯,一个地区的首府是用该地区之名来称呼的,即便是其自身有名称,也是如此。这样大马士革城至今通常被称作沙木(Ash-Shām)城,即“叙利亚(的首府)”;昔吉思田地区的首府疾陵城常被称为麻地那·昔吉思田(Madinat-Sijistān),即“昔吉思田地区之城”,一般简称为昔吉思田(Sijistān)城。一旦一个地区有两个首府,那自然就会引起很多混乱。有一个例证就是起儿漫地区(的首府),该地区的起儿漫(Kirmān)城在早期书籍里是指第一首府思儿建城,后来又指现在的克尔曼城,但两者是完全不同的城市,思儿建城被毁后,(起儿漫城)才成为首府。将中世纪地理学家所留存的地图和现在地图相比较,可发现被毁灭的城市名称仍保留在现代的地区里,如仍以已毁的思儿建城的名字来命名现代的思儿建地区;同样的例证就是八儿答思儿(Bardasīr)城和吉鲁夫忒(Jīruft)城,这两者均是先前的重要城市,后来其名字也保留在同名的地区名称中。总之,当时的地区之名和其首府名称完全有可能是同一名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中一个名称就废弃不用了。与前面相反的例证是古阿剌敦(Aradūn)地区的名称,现在用来称呼小城阿拉墩(Aradūn)城,该城在古代称作(剌夷的)胡瓦耳(Khuvār)城。

阿拉伯人所使用的自然地理术语也并不丰富。著名的独立山峰一般有专门的名称[如Damāvand(达马万德山);Alvand(阿儿宛)],但对连绵的山脉通常未给出专门的名称。阻断拜占庭之地的陶鲁思(Taurus)大山脉一般被(不恰当地)称作吉八儿·鲁昆(Jabal Lukkām),但准确地来说,其所指仅是陶鲁思山脉的分支;阿勒不儿兹山脉是一条将里海和波斯高原分割开来的著名山脉,但阿拉伯地理学家没有专门为这条绵长山脉的各座山峰命名。大的湖泊通常有其专称,如麻哈鲁(Māhālū)湖、札剌(Zarah)湖和赤查思(Chīchast)湖等,但更多的湖泊通常以湖边的主要城市命名,如兀儿密牙(Urmīyah)湖、凡(Vān)湖,也称阿儿吉失(Arjīsh)湖。海的命名无特别之处,其名称取自沿海的地区和主要城市之名。里海通常称为陀拔思单(Tabaristān)海,或歧兰(Gīlān)海、朱里章(Jurjān)海、八苦(Bākū)海,后来又称作可萨(Khazar)海,因中世纪早期可萨王国位于其北岸。接照同样的方式,咸海(Aral)称为花剌子模海,波斯湾以同样方式称为法儿思(Fārs)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