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9岁生日快到了(疯狂暗示中),没想到一醒来就看到了最高法给我送来的生日礼物。

对,2018年12月12日,最高人民法院颁布《关于增加民事案件案由的通知法(2018)344号》根据此通知,下年第一天开始,《民事案件案由规定》增加了案由“平等就业权纠纷”。

在我特别关注的性别平等领域里,这意味着,以后在职场中遭遇性别歧视的女性,可以非常直接地在起诉性别歧视用人单位时采用“平等就业权纠纷”来作为案由了。在此之前,我们只能用“一般人格权”来起诉,很多法律人士都表示这样的官司还是不容易立案的。

为什么我觉得这是最高法送我的生日礼物呢?这一切都要由“郑楚然是第一个反对招聘性别歧视的公民行动者”这个高级评价开始说起。

那是2012年的夏天,我是一个即将要毕业的大四学生。作为一个中山大学这样名校毕业的小朋友,本来我应该没有什么忧愁才对,但是,关注妇女权利的我还是听到了很多师姐们的抱怨。

法学院的师姐,翻译学院的师姐,档案学的师姐,排球队的师姐,合唱队的师姐,都抱怨道,男同学们通常寄3-4份简历就可以获得offer,但是女同学们就要寄8-9份简历才可以得到offer。有一个翻译学院的师姐更分享道,在一次面试中,面试官直接对在门口排队的同学们说,男生留下,女生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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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老师也在课堂上光明正大地说,现在我们招研究生啊,一看不是残疾的,二看是男生,就招了。

我听了之后生气到喝可乐都觉得是苦的。先不说歧视残障人士的问题,凭什么这些成绩那么优异、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师姐们,一个个善解人意的小姐姐们,要输给那些我看到天天都在宿舍打dota的师兄们啊!

生气归生气,那时候我已经是一名女权行动者了。一些女权小伙伴说,你那么生气,不如做点什么吧!

于是我和我很多小伙伴们(未经得许可,我还是先匿去她们名字吧)想出了一个点子,寄信给全国500强企业的老板,让他们许下平等用工的承诺吧!当时也是天大地大什么都不怕,完全不会想很多“成年人”说的“你什么身份地位居然敢”的东西。直接找了地址电话,用了自己做家教赚的600多块钱,买了邮票和信封,打印了500多份倡议信,就开始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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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脑子不太灵光,不懂得把地址印在白纸上剪下来贴在信封上。我和小伙伴们,包括我的前男友一起在500个信封上面写地址,圆珠笔都写没了三四支啊。那时候的友谊和纯正的追求正义之心到现在我都天天拿出来珍惜疼爱。

在电视台记者的拍摄下,我把这些信一封一封塞进了邮筒。

来自企业的回音当然是没有的,只有一个董明珠的格力空调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是不是想去她们那里工作才寄的信?我就提出了平等就业承诺这个请求,对方说考虑一下就挂了我电话。不过来自媒体的回响可大了,连央视都报道了我的行动。

当然对我这个广州佬来说,央视是很陌生的一个节目。后来两个电视台找了我去做节目,上面很多嘉宾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比如下面这个姓时的不知道谁,就说很多“郑楚然我看见你就午饭都吃不下了”之类的话,每个人都好像被编导得好激动,面目特别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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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也没有跟着他们的思路走,最后在一个节目上还让一些企业老总签署了平等用工声明。这个声明纸板我一直都留着,想着啥时候肯定有点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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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我反就业性别歧视的第一步。其实我和其他女权伙伴们都看了这十年来研究就业性别歧视的专家学者们的文献数据,这十多年来反歧视学者和专家们的努力真是踏踏实实的。可以说我们是站在这些女权专家学者的肩膀上,用了我们自己的创意,制造出很多具有新闻点的新闻,引起好多人的关注和共鸣,加入我们的志愿者行列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2012年底,就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我和女权伙伴们做了一个集中举报,我们搜集了很多企业违反劳动法和就业促进法歧视女性的资料,用正儿八经的举报方式寄给了企业所在地的人社局和工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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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很冷啊,北方的大家都在雪地里走去邮局寄信,冷得看着照片都觉得她们鼻子冻僵了。当时最大的收获,就是有一家企业因为发布性别歧视招聘广告,被武汉工商局罚款了1万元。

这些寄信举报的行为持续了很久,直到现在,微博上都还有一个@就业性别歧视监察大队 在义务地监督企业按照法律停止在就业过程中歧视女性。直到现在已经有7万粉丝了,每天都有人在上面举报自己遭遇的就业性别歧视。

后来我第二个学位毕业了,学校又要我们租一套礼服去做毕业典礼。我就想,那么贵的礼服,我是不是应该利用起来做点什么东西?于是我穿着这个礼服拍了照片,公开邀请广东省人社厅厅长来陪我一起逛劳动市场,看看这种就业性别歧视有多么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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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个人成长过程中,很多女权伙伴都在努力推动就业性别平等这个议题。比如曹菊,她在应聘过程中遭遇了性别歧视,于是艰难地把企业告上法庭。为什么说艰难?因为法院拖了她一整年才帮她立了案,最终法院调解,企业给了她3万元作为性别平等基金,结束了这个震惊中国的第一案。

曹菊之后又有了这位黄蓉,把性别歧视的企业告上法庭。有了曹菊的努力,这次法院一个月内给她立了案,并且有史以来第一次判决了女人vs性别歧视企业女人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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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女人的努力,请点击“阅读原文”。

另外,很多女权志愿者们,包括我,也在每一次两会给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提出关于就业歧视的建议。这些努力一步一步地积累,到了现在,终于得到了一点小胜利。

为什么一点点小胜利我们也如此开心?现在女权主义被污名得很厉害,被污染了的网络平台,特别是微博,动辄拿女权开刀。我们顶着骂名一点一点地寻找生存的空间,很辛苦地不让这个世界往后一直退步。

但是生存是很困难的,很多女权主义者们过着清贫的生活,并且一边从事志愿工作,一边从事本职工作。这时候各种打击越来越严重,很多人开始吃不消,开始抑郁,开始感到未来无望。

但是小胜利总是一点一点,非常夸张地延后出现。拥抱这些小胜利,可以时刻让我们记得可能我们的努力不会很快地有成果,但是它就像一块掉进水里的石头,总是荡出涟漪,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所以让我们开心地拥抱一下小胜利吧。无论是专家学者、法律人士、青年女权、体制内工作者,无论面临着怎样的困境,都在今夜拥抱小胜利吧。

我都当成为我庆生了,哈哈哈。

你还有一种办法为我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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