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占春…心理哲学家——解析——川端康成……诺奖感言为何弥漫死的笛音

李占春 之我精神

本文撰稿为《之我精神导论》作者

(注:之我或灵魂之我——灵魂之王、灵魂的主宰、灵魂的主人、哲学之我或哲学层次的我。之我里的‘之’是助词,起增强语气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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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端康成,日本文学界“泰斗级”人物,亚洲第二位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人,1972年4月16日自杀身亡。川端康成一生写了100余部长篇、中篇和短篇小说,此外还有许多散文、随笔、讲演、评论、诗歌、书信和日记等。他的创作,就思想倾向而言是相当复杂的,并且经历了一个颇为曲折的发展过程。资料显示,1941年他受关东军邀请访问中国满洲等地,访问结束后他自费留在中国,并将妻子一同接到中国,两人前往北京,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回到日本,第二年编辑了《满洲各民族创作选集》。纵观川端康成的创作,分为战前与战后,可以大致归为两类:一类是描写他的孤儿生活,抒发他的孤独感情,描写他的失恋过程,抒发他痛苦感受的作品。《精通葬礼的人》、《十六岁的日记》和《致父母的信》等是这类作品的代表。另一类是描写处于社会下层的人物,尤其是下层妇女(如舞女、艺妓、女艺人、女侍者等)的悲惨遭遇,表现她们对生活、爱情和艺术的追求的作品,《 招魂节一景 》、《 伊豆的舞女 》、《温泉旅馆》、《花的圆舞曲》和《雪国》等是这类作品的代表。

从阅历上看,川端康成,1899年生于大阪。自幼失去父母,由祖父母带大,极为任性孤独和神经质,不爱上学,但有时学习起来成绩还不错,曾以学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府立中学——茨木中学。川端康成因写《伊豆舞女》而成名,善于用意识流写法展示人物内心世界。他因创作中篇小说《雪国》、《千只鹤》、《古都》,于1968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川端康成喜欢清静,对佛教情有独钟,晚年的业余爱好是书法,汉字写得活灵活现,而内心却异常地矛盾。对于获奖后所带来的荣誉和涌来的慕名者,心里十分厌恶,这与幼年的心理封闭有关。他对因自杀身亡的古贺春江的口头禅极为赞赏,“再没有比死更高的艺术了,死就是生。”川端康成在极度忧郁、矛盾中选择了“最高的艺术”——自杀。

1970年,日本著名作家三岛由纪夫切腹自杀,不少作家赶到现场,只有川端康成获准进入。有人推测,川端之死与三岛由纪夫不无关系。在谈到三岛自杀的原因时,研究三岛的佐伯彰一认为:“川端先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给三岛君带来了相当程度的冲击。这是与作家的自尊心相关的微妙问题,三岛君在畅销书的问题上很介意,是一个非常争强好胜的人。”三岛自戕后,川端前往现场观看了三岛身首分离的遗体,受了很大刺激,他对自己的一名弟子表示:被砍下脑袋的应该是我。1972年4月16日,三岛自杀之后17个月,川端康成选择含煤气管自杀,未留下只字遗书。两个文坛巨匠相继自杀,留下的疑问相互叠加,让川端康成的死成了谜中之谜。

时至今日,对于川端康成的死,也一直是个困扰世人心头的悬疑,功成名就的川端康成为何要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告别人间,难道仅仅就是要实践所谓——被砍下脑袋的应该是我?其话里话外究竟蕴藏怎样的端倪?其早年说过——“自杀而无遗书,是最好不过的了。无言的死,就是无限的活。”他究竟要成就什么呢?

从年龄上看,川端康成自杀的时候已经73岁了。有分析认为:他是个没有牵挂的人了,为了美的事业,他穷尽了一生的心血,直到七十三岁高龄,还每周三次伏案写作。但他身体不好,创作与《雪国》齐名的《古都》后,住进了医院内科,多年持续不断用安眠药,从写作《古都》之前,就到了滥用的地步。老早就想摆脱安眠药的川端,乘《古都》写完之机,在某一天,突然停止了服药,却发生了戒药症状及不良反应,被送进东大医院,入院十天左右神志昏迷不醒,他写到了身体的极限。作为普通人,他尽了心力,走遍了世界,为美奔波到老。也有人认为——认为三岛由纪夫的自杀最终导致川端走上了绝路。1946年,三岛由川端推荐,发表了短篇小说《烟草》,从此正式进入文坛。其作品前期唯美主义色彩较浓,大多描写病态心理和色情故事,反映了战后初期颓废腐朽的社会风气;后期则主要有意识地利用小说为复活军国主义服务。这些都和川端的主张极为相近。因此,当1970年11月三岛用切腹自杀来煽动军队搞政变失败身亡后,川端亲自主持“葬礼”,扬言三岛精神仍“活在许多人心中,并将载入史册”。由于打击太大,致使川端也走上了绝路。

话说,大凡有关川端康成自杀的分析,要么难以自圆其说,要么让疑窦更加丛生,关键是没有找到可信的资料,以及没有站在有关死的哲学高度上去解剖它们。而在这些资料中,川端康成获得诺奖时所发的感言,早就透露了其死的讯息和玄机。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一直对此熟视无睹,或者说没有运用或凭仗恰当的工具去解读。那么今天,我们敲打《之我精神导论》的“键盘”来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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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川端康成获诺贝尔文学奖,在当年的颁奖典礼上,川端康成做了题为“美しい日本の私”的演讲,题目按原文直译为“日本的美与我”,也有把题目译成为——《美丽日本之下的我》、《美丽的日本和我》、《我在美丽的日本》。总之,“我”是演讲感言的主题,这里的我,其实也就是我们所要谈的“灵魂之我”。《导论》‘之我是什么’指出——人是由肉体与灵魂共同构筑而成的,而我即是灵魂,且是灵魂之灵魂。灵魂是随肉体而来的,灵魂是肉体的金字塔之巅,而我或之我则是之巅上面的灯盏……《导论》‘流动的灯塔’指出——从客观来看,之我的物质形式是指人体,尤其是指神经组织器官,因发生生理性、化学性、物理性、心理性反应,而产生所谓的生物能量场,而围绕人体尤其集中在大脑部位,并处在其周边的这种能量场的聚集,其核心位置盘踞的是所谓灵魂,灵魂的顶端才是之我,灵魂是之我的载体或外壳。

言归正传,我们来看看获奖感言。川端康成说:我还想举出另一位古僧良宽所写的一首绝命歌,它也有类似的意境:秋叶春花野杜鹃 ,安留他物在人间……良宽74岁逝世。他出生在雪多越后,同我的小说《雪国》所描写的是同一个地方。就是说,那里是面对内日本的北国,即现在的新海县,寒风从西伯利亚越过日本海刮来。他的一生就是在这个国里度过的。他日益衰老,自知死期将至,而心境却清澈得像一面镜子。这位诗僧“临终的眼”,似乎仍然映现出他那首绝命歌里所描述的雪国大自然的美。我曾写过一篇随笔《临终的眼》,但在这里所用的“临终的眼”这句话,是从芥川龙之介(1892一1927)自杀遗书中摘录下来的。在那封遗书里,这句话特别拨动了我的心弦。“所谓生活能力”,“动物本能”,大概“会逐渐消失的吧”。现今我生活的世界,是一个像冰一般透明的、又像病态一般神经质的世界……我什么时候能够毅然自杀呢?这是个疑问。惟有大自然比持这种看法的我更美,也许你会笑我,既然热爱自然的美而又想要自杀,这样自相矛盾。然而,所谓自然的美,是在我“临终的眼”里映现出来的。

在这里,川端康成公开提出了自杀一说,而且还自言自语,自我发问。有评论认为——欣赏良宽的书法,便会不自觉地为良宽所特有的艺术情境所打动。看似不讲究技巧,但又似乎技胜一筹;看似不经意,且意味无穷。良宽的书法是从他的人生修养中产生出来的,一点一画无不昭示着纯净而超然的灵魂的影子。他的书法又像他所喜爱的鸟那样,高蹈人云,逍遥而又骄傲地翱翔在属于自己的精神天空。需要指出的是——所谓灵魂的影子,事实上就是灵魂之我。川端康成推崇良宽,其实是欣赏其对之我的感知,良宽的精神和思想让川端康成产生了共鸣,这个共鸣的东西就是彼此的灵魂之我。众所周知,川端康成一生都处于抑郁当中,其对灵魂之我的感知深刻而敏捷,尽管如此,其对之我的理解还是朦胧而晦涩的。

川端康成接着说——1927年,芥川35五岁就自杀了。我在随笔《临终的眼》中曾写道:“无论怎样厌世,自杀不是开悟的办法,不管德行多高,自杀的人想要达到圣境也是遥远的。”我既不赞赏也不同情芥川,还有战后太宰治(1909—1948)等人的自杀行为。但是还有另一位年纪轻轻就死去的朋友,日本前卫派画家之一,也是长期以来就想自杀的。“他说再没有比死更高的艺术,还说死就是生,这些话像是他的口头禅。”(《临终的眼》)我觉得这位生于佛教寺院、由佛教学校培养出来的人,他对死的看法,同西方人对死的想法是不同的。“有牵挂的人,恐怕谁也不会想自杀吧。”由此引起我想到另一桩事,就是那位一休禅师曾两次企图自杀的事……他曾疾呼'倘有神明,就来救我。倘若无神,沉我湖底,以葬鱼腹"!当他正要投湖时,被人拦住了。后来有一次,由于一休所在的大德寺的一个和尚自杀,几个和尚竟被株连人狱,这时一体深感有责,于是"肩负重荷",入山绝食,又一次决心寻死……

禅宗不崇拜偶像。禅寺里虽也供佛像,但在修行场、参样的禅堂,没有佛像、佛画,也没有备经文,只是瞑目,长时间静默,纹丝不动地坐着。然后,进入无思无念的境界。灭我为无。这种"无",不是西方的虚无,相反,是万有自在的空,是无边无涯无尽藏的心灵宙……于此,川端对死的描述情有独钟。而所谓——无思无念、灭我为无,其实就是对之我的体悟,也是对之我的寻根。他知晓了死为什么就是生,所以不惧怕死。

对于死的解析,《导论》是这样表述的——之我论以为,人怕死即之我厌恶死,因为从思维等精神世界传给之我的信息,死本身是可怕的,后果是残酷的!失去生命体与思维及其生理和精神功能,之我就会瘫痪!之我不知道失去生命体与思维,届时自己如何收场。而这个“不知道”让之我暗淡,传达给精神感知世界的便是焦虑、恐惧或说怕死!即便如此,如前所述——之我,是人生命最坚决、最坚强的意志符号;即便濒临死亡,人也念念不忘谈及我我我。之我,一直连接并延伸至人死亡,“我”是唯一。正因为唯一,所以人对死的怕情有可原。话说过来,也正因为唯一,有的人却不怕死。历史上,一些为理想或主义等殉教的不在少数,他们用不怕死,用头颅和鲜血点亮之我,以印证自己之我的唯一或特殊,以此来实现之我所谓的价值或意义。另者,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那些冲锋陷阵的战士以及各色各样的自杀者,他们给世人的感觉都是不怕死。于此,所谓不怕死的殉教者、战士以及自杀者,以蔑视死的态度给予人的其实是不怕死的表象。事实上,人人面对死作思考的时候,之我总是沉默且独立的,怕与否以及怕到何种程度,这些都有思维在作判断,怕与不怕甚至并不关我(之我)的事情。

为什么这样说呢?之我活的意志哪里去了?在此的解释是,之我与外界隔着思维这道防火墙,与死这样一种事物不能够直接发生联系,只有通过思维对死所引发的心理精神反应才能触及之我,而这些反应是否激发之我感应及感应如何,则视心理精神反应的表现与发挥。如果发挥超常过度,则会造成之我坍塌短路,进而心理与精神出现异常,甚至危及人的性命。例如,面临死亡的威胁和惊吓。如果事先之我就濒临坍塌,则对思维触及死亡的判断与感受产生干扰,令思维面对死亡表现出麻木与淡定。因此,人实则无所谓怕不怕死的问题,而是如何看待死、对待死尤其是怎样死的问题。不怕死,其实是认同怎样死,思维判断愿意接受死。那么,人死了,之我藏身何处?如前所述,围绕思维或灵魂或大脑,并处在其顶端的生物能量场便是之我。人死了,之我便失却了“场”的物质基础,也丢掉了思维的参谋支撑,之我在物质附着及信息通路上、所谓软件支持上均失却了阵地,之我即刻从相溶于人体、包含于人体的境况走向脱离,或翻舞升腾或消磨变转,最终,如袅袅的雀语溶化进大自然了……(详见《之我精神导论》<死亡哲学>)

在这里,我们要说川端已经把死上升到生的哲学高度了,所以其不惧怕死,对死充满了期待,而且希望能够享受到由死而生的美感了。演讲还在继续,川端说:一休还吟咏了另一首道歌:若问心灵为何物,恰如墨画松涛声。此处,所谓心灵即指灵魂之我。

在感言结尾,川端说——讴歌“冬雪皑皑寒意加”的道元禅师或是歌颂“冬月拨云相伴随”的明惠上人,差不多都是《新古今和歌集》时代的人。明惠和西行也曾以歌相赠,并谈论过歌——西行法师常来晤谈,说我咏的歌完全异乎寻常。虽是寄兴于花、杜鹃、月、雪,以及自然万物,但是我大多把这些耳闻目睹的东西看成是虚妄的。而且所咏的句都不是真挚的。虽然歌颂的是花,但实际上并不觉得它是花;尽管咏月,实际上也不认为它是月。只是即席尽兴去吟诵罢了。像一道彩虹悬挂在虚空,五彩缤纷,又似日光当空辉照,万丈光芒。然而,虚空本来是无光,又是无色的。就在类似虚空的心,着上种种风趣的色彩,然而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这种诗歌就是如来的真正的形体。(摘自弟子喜海的《明惠传》)最后,他总结指出——西行在这段话里,把日本或东方的“虚空”或“无”,都说得恰到好处。有的评论家说我的作品是虚无的,不过这不等于西方所说的虚无主义。我觉得这在“心灵”上,根本是不相同的,道元的四季歌命题为《本来面目》,一方面歌颂四季的美,另一方面强烈地反映了禅宗的哲理。

需要解释的是,所谓禅宗的哲理就是要悟和超越,尤其超越自己,从自身的肉体和世俗生活超脱出来!就川端康成来说,其一生都是在此方面和方向作努力,这与其身世也息息相关。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是灰暗的,其灵魂之我固然灰暗,精神世界凄惨而阴郁。他的一生以写作为生,既是其职业,也是其精神的挣扎,而在这种挣扎里他时时刻刻都渴望超越超脱,他向往进入一个美的境界,一如《导论》所言——在一切美的时空,之我都乐意徜徉。写作,则是他打开这扇美的大门的钥匙和工具。年过七旬之后,他如愿以偿。而死,是其进入美的境界的必由之路。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川端对其之我敏感,而且孤芳自赏,如《导论》里所言:词人曲者都在心里呼唤我是我、多么特别的我,我是万世沙砾当中一颗,感激天生这个我……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导论》<之我之歌>指出——之我的唯一是人生命最坚决、最坚强的意志符号;即便濒临死亡,人也念念不忘谈及我我我。之我,一直连接并延伸至人的死亡,“我”是唯一。如歌儿所唱:我是我 多么特别的我……我的唯一性,不论是自己还是外人都一致认同,人们对待所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少小离别寻根故里的等等,并不会因此而对其“之我唯一”有丝毫改变或动摇。在此也要提醒,‘之我唯一’如果动摇了,或者过分‘唯一’之我——唯我独尊,人的精神便会出现障碍和麻烦,严重的以致切断之我与思维联系,任由疯癫或逆施行为发生,在道德层面表现为决绝、绝情、残酷、变态及六亲不认等。这些叛逆,实则也是之我活的意志使然,是之我回应‘唯一动摇’的挣扎。总之,活的意志是之我的最根本意志!

对于之我的感知和探索,川端早就在精神世界里开始了历练。例如,16岁时,川端预感到祖父将不久于人世时,就决心把祖父在病榻的情景记录来。于是他写起了《十六岁的日记》。这既是作者痛苦的现实的写生,又是洋溢在冷酷的现实内里的诗情。可以看出这种不幸的经历使他感到生命的脆弱和孤独,他还在中学读书时即倾慕《源氏物语》,人世间的沧桑炎凉他早早就品味了。川端发表了《招魂节一景》以后,由于恋爱的失意,特别遭未婚妻伊藤初代解除婚约,他感到幸福的幻灭,经常怀着忧郁的心情到伊豆汤岛,写了未定稿的《汤岛回忆》。此后他为了诉说和发泄自己心头的积郁,又借助自己手中的笔,为杂志写出短篇小说《林金花的忧郁》和《参加葬礼的名人》。与此同时,他在爱与怨的交织下,以他的恋爱生活的体验,写了《非常》、《南方的火》、《处女作作祟》等一系列小说,有的是以其恋爱的事件为素材直接写就,有的则加以虚构化。这些作品所表现的感伤与悲哀的调子,以及难以排解的寂寞和忧郁的心绪,贯穿着他的整个创作生涯,成为他的作品的主要基调。川端本人也说:“这种孤儿的悲哀成为我的处女作的潜流”,“说不定还是我全部作品、全部生涯的潜流吧。”话说,在与这些潜流抗争的同时,川端的灵魂也一同升华了,他的重要著作里的一些主人翁就是其本人的精神及灵魂之我的化身。

比如其作品《雪国》里的“岛村”—— 岛村拥有丰厚的财产、令人羡慕的社会地位、温馨的家庭、可爱的孩子,但是他仍然感觉百无聊赖,感到一切的存在都是徒劳的、无意义的,连生命都是变化无常的、虚无的。他研究西洋舞蹈,搜集西洋舞蹈方面的书籍和照片,想方设法从国外搜求海报和节目单,但他研究西洋舞蹈却从来不看西洋人跳的舞蹈,也从来不看日本人表演的西洋舞,“他所欣赏的,并不是舞蹈家灵活的肉体所表演的舞蹈艺术,而是根据西方的文字和照片所虚幻出来的舞蹈,就如同迷恋一位不曾见过面的女人一样。”不仅如此,他还觉得生存本身也是徒劳的、虚无的、毫无意义的——“她(驹子)对都会的向往之情,如今也已心如死灰,成为一场天真的幻梦。她这种单纯的徒劳之感,比起都市里落魄者的傲岸不平,来得更为强烈。纵然她没有流露出寂寞的神情,但在岛村眼中,却发现有种异样的哀愁。倘若是岛村沉溺于这种思绪里,恐怕会陷入深深的感伤中去,竟至于连自己的生存也要看成是徒劳的了。”

岛村本要寻求生命的真实,想要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存在,感到自己确确实实的生活着,但最终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如今又是秋天登山时节,望着自己屐痕处处的山岭,对群山不禁又心向往之。终日无所事事的他,在疏懒无为中,偏要千辛万苦去登山,岂不是纯属徒劳么?可是,也唯其如此,其中才有一种超乎现实的魅力。”死去的蛾子在岛村眼中有着异乎寻常的美丽,“有的蛾子,一直停在纱窗上不动,其实已经死了,像枯叶似的飘落下来。有的是从墙上掉下来的。岛村捡起来一看,心想,为什么长得这样美呢?”“而蜂,却是跌跌爬爬、爬爬跌跌的。看来像是随着季节的推移,而自然地死去。其实走近一看,脚和触须还在抽搐、挣扎”……在此,所谓百无聊赖的岛村就是川端的替身,字里行间,所谓无常、虚无的“意识流”描写,不过是川端的情绪通过写作来宣泄而已,以此来抚慰其之我的阴暗。写作和创作让川端陶醉在幻想之中,以此让他克服笼罩其终身的抑郁情结。《导论》<幻想的味道>指出:幻想对之我来说,是所谓众多“调味”材料的补充,使用恰当可让之我如沐春风……而所谓“徒劳”则反映川端对其之我的困惑与未知——感应到之我,但却说不清、道不明,与之我隔着一张窗纸,徘徊在月光的朦胧下。

在川端康成的作品中,《千只鹤》占有重要地位。它不仅是一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且从多方面反映了作家创作的独特风格。同时,《千只鹤》也是一部十分复杂、非常容易引起歧义的小说。作品发表于1952年,主要讲述的是一段涉及两代人的畸恋故事,表现了爱与道德的冲突。川端康成本人曾对裕仁天皇讲述过《千只鹤》的创作意图:“小说中的一位姑娘手拿千只鹤图案包袱皮,因而题名为《千只鹤》。自古以来,千只鹤的模样或图案,是日本美术工艺和服饰方面所喜爱使用的,也是日本传统美的一种象征。从总体来讲可以称为日本式的。作者的心底,仿佛有一种观赏千只鹤在晨空或暮色之中飞舞的憧憬。”然而,小说处处却流露出感伤的情调:亲人的死去,情感的哀伤,人生的短暂等等。川端康成很早就失去父母。“他们(父母)健在的情形,我也全无记忆了。”川端康成曾经很明确地表示过,他对于自已母亲是既不怀有爱也不怀有其他感情,因为他完全不了解母亲。如横光利一所说的“川端没见过母亲,所以川端的作品中大量地流露出恋母情结”。即没有真切感受过母爱的川端将对这一情感的渴盼寄予幻想之中了。

《导论》<幻想的味道>指出——幻想点亮了朦胧的之我,性是之我常用导火线……幻想需要智慧引导,否则之我会跌进黑暗……幻想根深蒂固,抚慰了双亲痛失的悲惨,一直在点燃可怜的之我,如此点燃是有惯性的……这样的幻想是发生在所谓“心情特别哀伤的时候”,这个幻想会让之我更灰暗,是否在用所爱人之死来发泄“特别哀伤”,这个哀伤是什么?难以克服还是一时不能?用此灰暗转移彼灰暗吗?最终,这个转移或转嫁成了一个游戏,刺激了之我,之我也在无奈里闪烁了几下,暂且缓解了压抑。但要知道,这是一个不健康的游戏,之我和思维长此下去会扭曲变形的,届时将会招致更大麻烦与不幸!需要提醒的是,川端的写作创作就是其在幻想中完成的,期间及其后会否走火入魔呢?川端享受这个过程,至死也在延续这个过程。

《古都》为川端康成创作的中篇小说。书名“古都”指的是日本京都。该作在1961年10月至1962年1月《朝日新闻》连载,1962年1月出版。该作是川端康成1968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三部作品之一。在这部小说中,川端康成运用清淡、细腻的笔触,叙述了千重子和苗子这对孪生姐妹的悲欢离合,以及人世的寂寥之感。故事在寂静中开始,在寂静中结束,把读者带到了一个浓重的凄凉的意境。川端在写《古都》时说:“想写一篇小说,借以探访日本的故乡”。之后在随笔中又提到:“京都是日本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我把京都深秋的景色,当作哺育我的‘摇篮”。以此可以看出,《古都》选择了日本的古都京都来作为创作的背景主要因为京都是日本美最集中和最杰出之地,也是日本文化的第盛之地,被称为“真正的日本”,是“日本人精神的象征”。川端在京都找到了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心灵故乡和理想的精神家园。其实,在精神领域,小说中的千重子和苗子是一个人的两面,她们的倩影背后都闪烁着作者川端其之我的影子,就像描述千重子养父那样——无怪乎她的养父佐田太吉郎,虽然自己热衷于追求现代抽象派画家那种荒凉、病态的画风,但当他看到女儿发自内心地痴迷着素净的色彩,则感到隐隐的忧伤和不安。直至晚年,川端还一直流连在之我灰暗的塘沿,因为只有在幽忧当中他才可以窥见其灵魂之我的影子。《导论》诗歌篇<我向往究竟我是谁>有这样一段:我向往究竟我是谁,在那儿 我可以深深地潜入灵魂里 ;我寻找我,我不怕失去我的我,我是在棺材下面寻找活着的鱼;时时把我挂在嘴上因为觉得理所当然;事事把我摆在前面因为天生本性贪婪;我藏在灵魂当中,我是灵魂的主宰;灵肉之巅只有一盏灯——之我;一个声音说——我即是之我,我们的身体仅是之我的寄宿地。

以上杂谈,其实并没有深入进川端实施自杀这个主题,也难以来解释川端自杀的最根本或直接的原因,充其量也就是说了川端有自杀这个情结和想法,或者看淡生死、对死泰然,或者具有浓重的死的冲动及死的向往而已。从其自杀的直接原因看,身体的颓废与情爱的决绝应该说是主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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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他身体不好,创作与《雪国》齐名的《古都》后,住进了医院内科,多年持续不断用安眠药,从写作《古都》之前,就到了滥用的地步。老早就想摆脱安眠药的川端,乘《古都》写完之机,在某一天,突然停止了服药,却发生了戒药症状及不良反应,被送进东大医院,入院十天左右神志昏迷不醒,他写到了身体的极限。1968年,69岁的川端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在事业上走上了峰巅,随后几年他受邀前往世界各地讲学,在日本各处演讲,获得了诸多的荣誉和褒奖。1972年3月8日川端患盲肠炎入院做手术,17日出院。4月16日夜,在逗子的玛丽娜公寓含煤气管自杀身亡。外人怎知,在光鲜光彩的背后,失眠和药物滥用令其之我环境恶化,其之我常年踱步在动荡和游离边缘,晚年的川端创作也濒临灯残油尽了,这无疑加重了其之我的幽暗。此情此景就好比,被群狼和野兽围困的猎人,他的枪里只有最后一颗子弹了,于是他只有扣动扳机把子弹射进自己的头颅里去,这是他的最合理最必然的选择。《导论》<短路的之我>指出——因生活事业或生理等问题而长期情绪低迷,身处环境压抑或恶劣而遭受精神压迫打击,这些都可能造成之我自身内部短路,其结果是之我或濒临坍塌、或疯癫游离及至拼死挣扎,对外则表现为抑郁症常见现象,但一些反社会、反人类、反常规的举止却常被另类解读,实则是之我活的意志畸形化反抗的结果……之我自身短路在抑郁患者身上较为突出,但却很难引起重视,甚至拿所谓脾气性格来搪塞。抑郁让之我昏暗,及至穷途末路,此刻的之我濒临或短路、或坍陷、或疯癫,患者痛不欲生,甚至还爆发意外事端,而一些暴力事件就有‘之我压迫’的因素,这是所谓‘之我压迫症患者’为反抗压迫而由之我兴风作浪造成的……(参见《之我精神导论》)

报载,川端康成的情书在他神奈川县镰仓市故居被发现。这些情书包含一封川端康成在大学期间写给初恋伊藤初代的书信,以及十封初代给川端的回信,这些情书对解读川端的作品非常关键。在文学之路开始前,川端曾遇到过三个名为千代的女孩,这些女孩影响了川端康成一生。在经历三个千代后,川端曾疑心自己得了“千代病”。他一度怀疑是死去亲人的幽灵安排他与千代们相遇又别离,又幻想是处女作《千代》在作祟。直到1926年遇见后来的妻子松林秀子并与之恋爱结合,川端也从未将“千代”这个名字从心头拂去。每每描摹少女的样子,千代们的影子便会浮现。虽然和松林秀子结婚了,但他却在写作中自嘲说,自己我似乎从未以爱恋的心情牵起过一个女子的手。

有人感慨:也许川端的爱恋都留在了千代们的身上。他不断地写作关于千代们的故事,去伊豆汤岛旅行。只有在伊豆,他说,他的身心才洁净得像洗涤过一样。在那里,他能够平静地描写景色,把关于千代们的猛烈的、撕心裂肺的苦愁转化为柔和的、永恒的纤细哀愁。川端于1931年同松林秀子正式办理结婚手续,1943年3月,在川端44岁这年,他去大阪处理收养表兄黑田秀孝的三女儿麻纱子(户籍名政子)做养女。晚年,他对夫人发脾气“家里并不是旅馆,我也不是为客人活着的。”可见,暮年的川端对世俗的爱已经开始决绝地在挥别了,因为他已经创作并幻象了许许多多的爱了——正如《她的盛装》所写,纵使伊藤初代消失在肉眼未能望及的世界里,川端也并不感到失去了她,还幻想着有朝一日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上的某个地方同她相会。显见,川端的爱,是寄放在另个时空里面的;因此,让他可以不需要人世间的爱了。《导论》指出——爱是之我的摇篮,之我藏于其中可以得到舒逸和安详,如同婴儿依偎母亲的怀抱。那么,这个摇篮是怎样编制的呢?是之我,双方之我共同编就的,摇篮实则是个虚拟,对外叫作‘爱’,爱的体现要靠双方的感应来表达。说的明晰点,爱也不算是虚拟,爱的前提是思维为之我编织环境和状态,双方的环境和状态相吻合,在条件与机缘配合下,之我才能相互交融编就爱——我之摇篮……特别注意,一个人,如果之我连爱都排斥,那么这人之我必是阴暗扭曲的,性格性情如同冷血动物……(选自《之我精神导论》<爱——我之摇篮>)

综上分析,根本不足以成为川端吞煤气去自杀的令人信服的理由,尽管有这样那样的可能,但可能只会招惹纷至沓来的嗤之以鼻。虽然如此,但没有前面的铺垫,没有前面的事物、人物这那状况状态的分析,后面的叙述就不可能延续,并向着真相去接近。话说,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发生了什么的背后,是怎样撬动川端去实施自杀的呢?对此,人们都异口同声提到了一个人三岛由纪夫,而且据说在好友三岛由纪夫死后,川端常被其幽灵缠绕。事实就是这样,但问题的症结是人们至今都不知道——如何去解析这个显而易见的原由。也就是说人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所谓理由,但这个理由是如何运作的、如何发酵的,以及如何发生作用的,这些都不知道。不知道也很正常,因为大家还没有读过《之我精神导论》。见仁见智——《导论》可谓一部解析精神世界的宝典。

初识三岛由纪夫那年,川端康成46岁。1946年的新年假期里,身为法律系大学生的无名作家三岛由纪夫带着手稿前去拜会川端先生,川端康成认为创作之佳,足以推荐给文学杂志。就这样,这篇名为《香烟》的短篇小说发表于当年夏天的《人间》杂志上。三岛由纪夫凭借此文正式登上战后文坛的舞台。1947年秋,三岛通过了文官考试,正式在大藏省任公务员。尽管如此,三岛对仕途并无野心,他潜心致力于下班后的短篇小说写作。1948年11月25日,他开始着手写作《假面的告白》,试图以此分析他自己的“美的虚无主义”;也期待能用写作涤除内心的魔鬼。谁能料想到呢?22年后的同一个日子,他切腹自杀了。《假面的告白》迎来一片喝彩,评论界对此击节称赞,将之誉为天才之作。正是这本书奠定了日后为世人所知的三岛由纪夫,自此,他成为年轻一代中最有名的重磅级作家。报载,自杀身亡的日本著名作家三岛由纪夫生前并未正式公开自己的同性恋者身份,但是,专门研究三岛由纪夫的学者田中美代子在出版的《决定版 三岛由纪夫全集第1卷》一书中,首次引用三岛在一封写给精神病医生的书信中,坦承他描写同性恋主角自醒过程的《假面的告白》一书,其内容其实源于自己的体验。三岛坦承《假面的告白》一书的内容,除了人物范本略为修正之外,“全都是我亲身体验的忠实详述”,他对于自己的性倾向无法“朝一般常态的方向走感到苦恼”。此前,他对外一直强调小说是虚构的。至于川端与三岛的关系,从众多的资料分析,应该是师友及精神世界与心灵世界相通、相知的,超越世俗友情的,惺惺相惜的彼此欣赏关系。

话说,正是这样一种世间难得的缘分及相处之道,最终铸就了川端毅然决然选择了自杀。而两人的《通信来往集》则为我们鸟瞰迷雾,打开了一扇惊喜的缝隙……(以下内容选自许金龙编译的《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来往书简》)

1 9 4 5 年 3 月 1 6 日:三岛由纪夫致川端康成——川端康成 先 生 :前 几天 突然 通过 野 田 氏奉 上 拙 著 , 承蒙先 生非 但 没 有 责怪 造 次 之 罪 , 还亲 切 赐 予大札 , 不胜 感激 , 谨表 衷 心之谢 意 !都城 也 几 乎成 了阿 修 罗 的争 战 之 地 , 还返 的寒气 , 使得 都城 的梅 花 刚 刚 绽放便 又 凋萎 , 也 就 失 去 了早 春 的 新意 。 借 助近 日 的 闲暇 , 想写 赖政 ① 和营 蒲前 ② 的 艳话 , 不 知是 否可行 。 昨天 在青 山的 旧 书 店寻 购到 了《雪 国 》 。请 多保重 , 谨此 致礼

1 9 4 6 年 3 月 3 日:三岛由纪夫致川端康成——川端康成 先 生 :前几天 失礼 了 。 我 不 习惯事务 所的 空气 ,头脑 晕晕 糊糊 , 不 记得 向先 生说了些什么 , 假如说 了 失礼的话 , 还要请 先 生宽有失敬之罪 。原本我 想 , 如 果有 机会 , 一 定不为工作上的便 利而 叨 扰 先 生 , 只希 望 先 生能够从容垂听我的 私事 。 可话 一 出 口就会越来越糟 , 因而决定 还是 给 先生写信为好 。 在给席勒 ③ 的信件中 , 荷 尔德林④ 这样 写 道 : “ 我 总是 被一个念头 攫住 , 那 就是 和您会面 。 但假 如和您会 了面 , 我 又总是 用 自己与 您作 比较 , 便会深切地感觉 到 自身 的渺 茫 。 ” 在另 一处他 又写道 : “ 在您 身旁的时 候 , 我的 心就变得 实在太小 。 可一旦 离 开 您 的身 边 , 我 又会 因为 心境 大乱而一事无 成 。 ”现 在 , 我的身 上就 清晰地 显现出了这 个荷 尔德林 的 “ 心境 大乱 ” 的征兆……

19 4 6 年 4 月 15 日:三岛由纪夫致川端康成——川端 康成 先 生 :感谢 先 生今天 赐 予大作 《雪 国 》 。 四 五年前 , 我 曾于 居住 在 鹊 沼 的叔 母家 入 迷 地读 过《抒 情歌 》 , 这 次 我最先 重读 的就 是它 , 然 后一口 气 拜读 完 了《虹 》 。 虽说 因无缘 从容聆 听先生教 诲 而遗憾 , 读 了这 些作 品后 , 仿佛也体会到 了 先 生亲 切 的 教诲 和 训 谕 , 从而 感受到 巨大 的鼓 励 。 拜读《 抒情歌 》时 , 我感 觉到 了一种不 可 思 议的偶合 。 今天烦请 您过 目的《中世 》( 比之《 抒情 歌 》 , 其主 题尽是 些 神灵 附体 之类低 俗和 丑 陋 的东 西 ) , 也 是 关 于 心灵 的故事 。岂止 如 此 , 当 我读 到 “ 魂魄 这 种语 言 , 只不过是 流 动于天 地万 物之 间 的一种 力量的形容词而 已 ” 这 句 美 丽 的哉言 时 , 心 头 不 禁 为 之 一震 。 今 天离 家以 前 , 我在《 盗贼 》第三章 中絮絮叨叨地 写下 了这 样一 段拙 文 : “ 灵魂是一个完全 存 在和 完全不 存在的上 位概 念 。 ( 中略 )但这 个 包 容 者 既不 是 单纯 的形 态 , 也 不 是单纯的抽象 概 念 。 它 是无 限接近 无 的有 , 也是 对有穷追猛 赶 的那个 瞬 间的无 。 因而 , 这个具 有包容 作 用的 形 象 ( 灵 魂 ) , 便 永远 变 化 流转而 不知其 定 处 。 ” ……关 于《 雪 国 ) ( 我 曾多 少 遍地拜读这 部作品啊 ! ) , 她 是 那样 高 大 , 对 于 渺 小 的 我 来说 ,有如牧童梦想 着有 朝一 日能够攀上那座大山一般 , 惟 有 仰 视 并憧 憬 遥 远 的 阿 尔卑 斯 那 葱笼的颠 峰 。因 为过于 感动 , 说 了一 大通 失礼 的妄 言 ,请您 不必 放 在心上 。敬请 先 生保重 贵体 。匆 匆即 颂

] 9 4 8 年 1 1 月 2 日:三岛由纪夫致川端康成——川端康 成 先生 :大 札 业 已 拜读 , 前些 日子 , 先 生在 百忙 之际仍拨 冗为《 盗贼 》撰 写序 文 , 不胜感激之 至……最近 , 我变成 了懒散 的人 , 工作 也是每逢交 稿截 止 日时才 显得忙忙碌 碌 。 说 起来惭愧 ,从 1 月末 开始 , 要着 手 写河 出书房的一个 新作 品 , 希 望 干一 些能让 我沉 下心来 的工 作 。 这次 想写 的 小说暂 定 名 为《假 面 自白 》 , 这是 我的第一 部 自传体 小说 , 打 算 以波德 莱尔 `垠p当死 刑 囚 , 又 当死 刑执 行 人 ” 的双重决 心来进 行自我解剖 。 我要 绞死 美神 , 绞 死确信自己 所信赖 、 且 在 读 者 的 眼 中看 上 去 确 实为 我 所信 赖的美神 , 试看美 神是 否还 会 复苏过 来 。 这 是相当大 胆 的分 析 , 我 知道 , 读 了这 篇作 品后 , 或许 会 出现再 也不 想读 我 的 作 品的 读者 , 这就是 我 下 了很 大 决心 将要 开始 的设 想 。 倘若有人说这 部作 品 “ 很美 ” , 那 么 , 这个 人便是我 的最 深刻 的理解者 。 不过 , 在 日本战后文学世 界那狭 小 的 范 围 内 , 或许 又 是 未 能予 以理解便不 了了之 了 吧… …夫人 的贵体最 近如何 ? 上次 夫人 卧病在床 , 请容我 改 日前往 府 上 问候 。 初冬 时节 , 谨望先 生善 加保摄 。

1 9 5 6 年 1 0 月 2 3 日:川端康成致三岛由纪夫——三 岛 由纪夫 君 :启者 。 今 天 , 收到 了克纳福 出版社斯特劳斯 氏 用 航 空 邮件 寄 来 的 部 分 《 雪 国 》④ , 是1.2 5 美元 的廉价本 ( 可 我还是为价格 之高 而大 吃 一惊 ) 。 封 面 上 的 艺妓 画 面让 我惊 讶 不已 。 更让 我 吃惊 的是印在 封底上 的我的简历 ,这其 中 写着 “ … … 发 现 并 动员 起 一 群杰 出的青年作家 , 例如三岛由纪 夫 ’ , ①。 我 觉得对 不起你 。 或许 , 是 因为 我并 没有对 强身健体的锻炼机 以及 健 身② 作 出奉献 ③ 的缘故 吧 。 总之 ,我 的名字也许会 因为对你的发现 ④ 这个 光荣的误会 , 而 存 留于文 学史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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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9 5 7 年 6 月 2 9 日:川端康成致三岛由纪夫——三 岛 由纪夫 君 :真 羡慕 你 , 你就要出发远行 了 。 ⑤ 明年春天 , 我 也想从美国到 欧洲 走 上一趟 。 不过就 目前的情况来看 , 旅费的筹措 尚无 把握 , 这令我感 到不 安 ,旅 居 欧 洲 时 , 彼 处 自由开 放 , 一 回 到 日本 , 则如 “ 地狱 ” 一 般 , 梅雨 天空郁暗 沉闷 , 在心理 和生理两方面 都感 到令 人难 以 忍受的湿气 。关 于 行前 的贩 仪 , 我想 了很 久 , 却 因 为缺乏智慧 ,只得把实 用 品放入 同封 之 中 , 尽 管这未免有杀 风 景 。

1 9 5 8 年 9 月 2 9 日:三 岛由纪夫致 川端康成——川端康 成先 生 :很 久 没有 写信问候先 生 了 。其 实 , 在 从《 新潮 》社 的营 原 氏那 里 听 到先生 的消 息 以前 , 全 然不 知道 先 生身体 欠佳 ,正在轻 井 泽静 养 , 因而未 能前 往探 望 , 实在 是失礼 了……现 在 已 经完 全适 应 了让先 生也 跟着 操心的婚后 生活 , 最近 既 不过量 饮酒 , 也 没深 夜不归 。 我倒 是担 心 , 养成 了如此之好的 习惯 , 将来可是 要麻烦 的 。前不 久 , 我 见到 了横光象三君 , 便劝 他尽早结 婚 。 现 在 总算 明 白了那些 人 的心理 , 他 们一 见到 独 身的家伙就觉得气恼 , 就 要 极 为 热心地 劝别人绪婚 。 小生本 人也 觉得 , 自己是 否已经 被这 种社 会之 网挂住 。先生返 京 后 一 定前 往 探视 , 尽管 这 种说法 听起来 显得 有些 夸张 。我希望 , 在对 久疏 问候表示歉意 的同时拜访先生……

1 9 6 1 年 5 月 2 7 日:川端康成致三岛由纪夫——三 岛由纪 夫 君 :启者 。 前几天 , 承 蒙特意 出席笔 会的会议 , ⑧ 我却不 得要领 , 失礼了 。 文艺家协会和笔会 显然 都支持你 , 不 过 , 恐怕 目前还 是不要匆忙发表决议 或宣言为好 。 一旦 需要 , 当然会发表 。平 日里 总是给你 添麻烦 , 真是过意 不去 。照 例 的诺 贝 尔文 学 奖之 事 , 倘若 只是 发一 封电报 , 对 方方 面 面都是 不 负责 任的 (尽管 没有什 么希望 ) , 因而想 请你写 一份 非常简单 的推荐 文 , ① 然后 附上 其他 必要 的 资料 , 并译 刀英文 或法 文 , 再 寄送给皇 家 文学院 。 以上诸事 ,就厚着 脸皮拜托 你 了 。 本 月 3 0 日晚上 , 我将去观看鞍 马的 5 月 的满 月祭 , 然后就 返 回 。川端康成

19 6 1 年 5 月 3 0 日:三岛由纪夫致 川端康成——川端康 成先 生 :大 札收 悉 , 不胜感 激 。日前 , 在笔 会承 蒙多方 关 照 , 让先 生 费心了 , 谨 向先 生表 示衷 心感谢 。 承蒙大家都表示要 站 在这 一边 , 使 小生深 受感 动 , 也 因此 而增强 了信心 。关 于诺 贝尔 文学 奖 一 事 , 诸 如 小 生 之类的拙 文 , 反而会 给先 生带来 不利 吧 。 尽管 有 潜越 之 罪 , 还 是 遵 先 生 所 嘱 , 草 书 一 文 同封 呈上 。 倘若 真能发 挥 些微 作用 , 则将 令小 生感到无 上之 幸 福 。 除此 之 外 , 无论 先 生 有任何嘱咐 , 都请先 生 尽管 示下……

1 9 6 2 年 4 月 1 7 日:川端康成致三 岛由纪夫——三 岛 由纪 夫 君 :不 管 令堂 怎 么说 , 这都 是 非 常 出色 的文字 。 及至 令堂 赞许 你 的字 时 , 或 许我 早 已 不在这个 世 界上 , 正 在地狱 中遭 受 小鬼 的折磨呢 ,也就 不需 要 摄生 养身了……诺 贝 尔 文 学 奖 推 荐 委 员 的 作 法 真 是 有趣 , 从 巴黎寄来 的信函称 , 日本方 面对 该 奖似乎 不感 兴 趣 , 法 国 作家 们要 排 挤 掉 日本 。 哎呀 , 或许还 要 摘延到 你的 时代 吧 。府上 最近 就 要添 丁进 口 , 谨致 祝 贺。

1 9 6 4 年 1 2 月 2 2 日:三 岛由纪夫致川端康成——川端 康成 先 生 :日前. 先 生于 百忙 之 中大驾 光临 , 不 胜感激 。 聚会 的情 形恰 如先 生所 见 , 因而其 时 没能招待 好 先生 . 失礼 了 。此 外 . 当 时 不 知 道 已 经 领 受 了 马 约 尔 \ 之 -的 雕 像作 品 , 对 先 生说 了一 些前 言不 搭 后 语的话 , 及 至 先 生 回 府 后 . 打 开领 受到 的包 裹一看 , 不 禁 大 吃一 惊 , 竟 然 是 如此 贵 重 的 礼 品 ,都 不知该 如何 向先生 表示 感谢 。 放置 在 室 内好 , 还是 放置 在室 外好 呢 ? 兴奋 之余 , 打 算在各 处试 放过 后再 决 定下来 , 便仔 细端 详 着 , 感到 极大 的喜悦 。 因 为庭院里 已经 有 了阿波 罗 ,把 这 尊 女 身雕 像 放 置 在那 里 与其 相 对应 , 也显 得很 有情 趣 , 生活 的愉悦 也 因此而 增 加 。 谨向先 生表示 衷 心感谢 。谨 祝先 生 新年愉快 。 一 如往 年 , 新 年 2 日那 天 , 将 前 往府 上拜 望

] 9 6 6 年 1 1 月 5 日:川端康成致三 岛由纪夫——三 岛 由纪夫 :启者 。 谢谢 你与林 君的 对谈 ② 一 文 , 收到后 , 随 即从前 天半夜开 始 阅读 , 且一 发而不 可收 , 一直 到清 晨拜 读完 毕 。你的 话 语 中 , 有一 些 令 人 吃惊 和 警 醒 的东西 , 如 果 出现 在 你的佛教 作 品里 , 一定会是绝 大的 乐趣 。 我也 有 一个宿 望 , 那就是 包括 明惠上 人 ③ 等在 内 , 我 想把 定家作为 新古今的时代 和承 久 之 乱 的 时代的 一个 人物 , 作为 已经 成 为古 典 之 神的 一个 人 物 来写 , 只是 已经日薄西 山 , 而 道路 却还 遥远 。 拜 读《 圣 · 塞 巴斯 蒂 昂殉教 》时 , 我是 一点 点地 吟味 着语义读下 来的 。 我漫 无边 际地 考虑 着 , 日本 的圣 · 塞巴 斯蒂 昂可 能 出现在 什 么时代 , 又 会是 谁呢 ?谨此 致 礼 。

19 6 7 年 3 月 2 1 日:川端康成致三 岛由纪夫——三 岛由纪夫 君 :启者 。 收 到大作 《来 自荒野 》 , 不胜感谢 。由于 “ 即便 没有值得 一提 的悲痛 之 事 , 仍然 难以 入 睡 , 彻 夜不 眠 , 不 禁使 人感 到寂 寞 ” , 今 天同样 又 是从 早 晨 9 时 睡至 下 午 d 时半 , 如 此这 般 , 日复 一 日 。只是 通 宵 读 书 却是 一 种 解 救 。 《来 自荒野 》得 以全 文通 读 , 基本 上 已 是再 读 了 , 但第二 部和 第三 部所 带来 的感 叹仍 然鲜 活 。我恨 不 得把 《讨厌 、 讨 厌 、 感 觉真 好 》⑧ 的河 出书 房 的解说 ⑨ , 全部 借来 一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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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6 9 年 8 月 4 日:三 岛由纪夫致 川端康成——川端 康 成 先生 :谨 致 夏 日问候 。在东 京时 , 事 务安 排 得过 于 紧张 , 在 那样的 气 氛 中 , 拜 读 《 在 美丽 的 日本 》和 《 美 的存在 与 发现 》这 两篇 大 作 , 实 在 是 一种 冒读 , 因而将 其带 到 下 田 来 , 品 味 着 在海 风 中 细细 阅读 的韵 味 。这 4年 以来 , 尽管 被 人 们嘲笑 , 小生还 是 义无返顾地 向着 1 9 7 0 年 一 点一 点地 做着 准 备 。 被 人们看 得 过 于 悲壮 是 很 讨 厌 的 , 能够 成 为漫 画 的题 材也就 可 以 了 。 对 小 生来说 , 如 此认 真地把身体 、 头 脑 和金 钱投 入 到实 际运 动 中来 , 这 还是 第 一次 。 1 9 7 0 年 或 许 只是 一个 毫 无意 义的幻 想 , 但 是 , 即 便 只有 百 万分 之 一 的 希 望 . 小生也打 算 并 已 经开 始 赌这 不是幻 想 。 1 月 3日的 列 队游 行 , ① 敬请 先生 务必 大驾 光临 。尽谈 这些 越 发 愚 蠢 的 话让 先生 见笑 了 ,不过 , 小生 所惧怕 的 并不是 死 , 而是 死后 家族的名誉 。 小 生若 有万 一 , 世 间随 即便 会 因此而敛 起牙 齿 , 网 罗小生 的不是 . 把 不体 面和 不名誉 胡乱扣 在小 生的头 上 。 活着 时 自己受 到嘲弄也 并 不介 意 , 但却 不 能 忍受 死 后孩 子 们遭到嘲笑 。 能够 庇护 他 们的 , 惟有 川端 先 生 , 谨请 允许 从现 在 起就 仰仗 先生 的庇 护 。同时 , 小 生也 充分考 虑到 了 另一种 结局 ,那 就 是 一切 皆 以 徒 劳 而告 终 , 所 有 的 汗 水和努 力 归 于 泡 沫 , 一切 全 都 被收 纳 于 墉 困 和倦怠之 中 。 就 常识性 的判断 而言 . 这 种可 能性倒是 非常 之 大 ( 或 许高 达百 分之 九十 ! ) 。 但是 .小 生无 论 如何 也 不 愿 面 对这 个 事 实 . 因 而 存在着 一 种情 况 , 那就 是 即 便被 指 责 为任性 地逃 避现 实 , 本 人 也 无可奈 何 。 不过 . 戴 着现 实家 眼镜 的 那 张 胖脸 , 却 是 我 在这 个 世 界 上最为深恶 痛 绝的 。希 望 能够 得到 今 秋拜望 先生 的机 会 。匆 匆即颂

19 7 0 年 6 月 1 3 日:川端康成致三 岛 由纪夫——三 岛 由纪 夫君 :启者 。 不时 收到 你送 来 的各种 礼 品 , 我 却怠 于致 谢 , 尚请 见谅 。 《太 阳 与铁 》刚发 表时 便拜 读 了 , 感 佩 不 已 , 对 其感 受 至 深 , 实 在 难 以忘怀 。 这是 你的重要 文章 。《 国 文 学 》 上 你 与 三 好 行 雄 氏② 的 对 谈《 全部 》③ , 我 也 已 经 拜读 , 连 我 都 非常 容 易理解 哩 。 我 明天 前 往台湾 , ④ 月底 出席 在韩 国 召开 的笔 会 。 ⑤ 去 这两 处都很勉 强 , 却 又难 以推托 。上 个 月初 , 在京 都病 卧 了一个 星期 , 据 东西 医学 的大 夫称 , 我的 身 体 已如 底 下进 水 的地 板 , 还 说 这种 身体 竟 然支撑 到 了今天 云云 ,衰老 已是 千真 万确地 缠 住 了我 。 虽然大 家都说 我 的 身体 还 算 健 康 , 但 我 的精 神 似乎 是老了 。 我想学 习你的 意志 , 设法 锻炼身体 , 看看是 否 能够治愈肺浸 润 以及其 他疾病 。匆 匆草此

19 7 0 年 7 月 6 日:三 岛由纪夫致川端康成——川端康成 先 生 :拜复 。大札 收悉 , 不 胜感 激 。 您的 韩 国 、 台湾 之旅 . 想必 日程 也是 安排 得很 满 , 而 且诸 多幸 劳吧 。 小生 也接 到 了韩 国的邀 请 , 为不 能和 先生同行 而深 感遗 憾 。 去年年底前 往韩 国时 , 与 1 .莫 利斯 氏 ⑦ 一 同旅行 , 非常 有趣 , 菜肴也 很可口 , 只是 被 当地 人 的热情 弄得 有些 受 不 了。最近 , 拙作 ① 写 到 了终章 , 曾为结 尾而诸多忧 虑 , 日前 已 找到 了 比 较理 想 的方 案 , 觉得莫 如先 把结 尾 部分 写 出来 。依然 在 徒 劳 地 使 用 身体 东 奔 西 走 , 为 肉体 而 耗 费 的 时 间和 精 力 之庞 大 , 连 自己 也 为之 惊讶 。关 于 大 札 中提 及 的 先 生 健康 一 事 , 小 生也 为之担 心 , 不过 若是 穿 衣 , 还是 先 生这 样不胖的体 型 最 为理 想 。 “ 最顽 强 的是 川端先 生 ”这一 我 们大家 的 信念 是决 不会 动摇 的 。前 些 天 , 先 生 在 回答 《纽 约 时 报 》东 京 分社社 长 的 提 问 时 , ② 有关 小 生的 那 段 话令 小生受 之有 愧 , 在感 谢 的同 时亦 不甚惶 恐 。 这个报道 预 定近期 见报 。操 习 空手 道 已 是 第 三 个年 头 , 终 于取 得了 黑带 ③ , 于 是 , 武 术 合计 就 是 九段 了 。 但 是武艺 一旦 进步 , 便 无 人 上前 捉对 过招 , 却又 感到 美 中不足 。越 发觉得 时间一 滴一 滴都如 同葡 萄酒一般 尊贵 , 对 空 间 的事 物 却几 乎 丧 失 了 一切 兴趣 。 这 个夏 季 , 全家 又 一同 去了 下 田 。 小生 以为 , 只要是 美 丽 的夏 天就 好 。敬请 先 生保 重贵 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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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 9 6 1 年度 诺 贝 尔 文 学奖 川端康 成之 推 荐文 》中,三岛 由纪夫这样说道:

因着 极 度 的 简洁 , 象 征 主 义 者 与 生俱 来的深沉 含蓄 的 简洁 , 他 的作 品篇 幅 短小 , 而且在有限 的纸 面上 , 能够 深 入 、 广泛地 成功描 述人性 的诸 多层 面 。 对 于 现代 日本 的众多 作家而 言 , 传统的要 求和 意欲 树立 新文 学的愿望 ,几 乎 是 相悖 而不 可 能 的两 难窘 境 , 而 川端 氏却凭借 诗 人的 直观 , 轻 易地超 越这 个矛 盾 , 将这 两 者综 合在 一起 。 从 其 青年 时期 直至 现在 ,川端 氏那 为之 向往 的主题 始终 如一 。 人的本源性 孤 独 , 与爱的 闪烁的瞬 间被窥 见 的不 灭的 美这 种 对 比性 主题——恰 如 闪 电 的一 闪 ,瞬 间映现 出黑夜 里 的树 木和花 儿一 般 。能够推荐这个较 之 任何 日本作家更适 合于诺 贝 尔文 学奖 的人 物 , 使得 我 在 内心底 里暗 自感受 到 了荣 誉。

综上所见,基本上印证了笔者前述的一些分析和判断——川端与三岛的关系,从众多的资料分析,应该是师友及精神世界与心灵世界相通、相知的,超越世俗友情的,惺惺相惜的彼此欣赏关系。但从信件中,我们可以发现,川端对三岛可能要做的事情十分清楚,而对三岛所谓“殉道”又确实有所怂恿和暗示,因此川端对三岛之死、而且如此惨烈之死,内心是愧疚并负罪的——因为川端是三岛的事业和心灵导师,川端对三岛内心的一切洞若观火。特别要提的是,三岛曾获得诺贝尔奖委员会两次提名,而川端的诺奖推荐信是由三岛撰述的,从某个角度分析三岛等于将获得诺奖的机会推给了川端,而三岛的结局竟如此不堪,可川端之前对三岛做了些什么呢?川端在信中对三岛所言——我漫 无边 际地 考虑 着 , 日本 的圣 · 塞巴 斯蒂 昂可 能 出现在 什 么时代 , 又 会是 谁呢 ?话说,这些怂恿和暗示,究竟发生或对三岛起了怎样的作用了呢?三岛死了,川端还能够好好活着吗?尤其是对于这些视死如归的人物。

《导论》<我之肯定>指出——人生经验告诉大家,人时时刻刻都会遇到很多事情、面对很多事情,同时也会作出这样或那样的反应。注意,在各种反应当中或之后,人对自己的行为在心里其实都会有种种理由,有些稍纵即逝,有些牵强附会,有些则耿耿于怀,但最终也会想尽办法和理由去尽力“释怀”。在此,所谓种种理由及其产生,或油然而生、或牵强附会、或极力搜寻,这个过程其实也就是之我的肯定过程……在各种反应当中或之后,人对自己的行为在心里其实都会有种种理由,有些稍纵即逝,有些牵强附会,有些则耿耿于怀,但最终也会想尽办法和理由去尽力“释怀”——通过曲线方式,让之我实现曲线式肯定……需要提醒的在于,如果肯定不能够达成,之我就会紊乱游离,心理与精神便会出现问题和障碍,在道德层面有可能出现所谓‘丧尽天良’,在刑事案件里那些连环杀人恶魔就属此列,冷酷残酷的背后便是之我肯定的沦陷。所谓暂时的自欺性、强制性之我肯定,随时间流逝或被重新‘否定’,之我将被逼或被迫走上寻觅‘肯定’之途。生活里,所谓迟到的忏悔、赎罪、寻根、寻亲等比比皆是,原因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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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川端来说,晚年获奖后一直徜徉在鲜花和盛誉当中,而三岛对其获奖不能不说——有着画龙点睛、临门一脚之功。可三岛其实只是一个写作机器、文学暴发户,作为大师和导师的川端,并没有把三岛引领好、矫正好,不仅如此,而是将三岛指向了歧途和绝路。故而,民间也就有了这样一说——在好友三岛由纪夫死后,川端常被其幽灵缠绕。事实上,是川端在之我肯定上出了问题,也就是应该那样而没有那样去做,不应该如此但却这样了。现实的情况是,三岛已经死了,忏悔和赎罪也无法挽回一切了,川端由此身陷之我肯定障碍的漩涡而无力自拔,于是便出现之我游离、变形变态,进而造成精神情绪彻底崩溃,以前的所思所想所为都是错误。《导论》<之我的短路>指出——在自杀者看来,其杀的并不是我或之我,而是失败的、非抛弃不可的夹带着思维与感觉的身体,再实质性地讲,自杀者要杀的是与其相关的、从属于自己的思维、感觉等精神性东西!扼杀摧毁肉体,事实上仅仅是自杀者实现自杀终极目标的途径……自杀者实施自杀时,在其之我看来,好像在对另者实施“外科手术”一般。

补充一点的是,评价认为,三岛是日本战后文学的大师之一,不仅在日本文坛拥有高度声誉,在西方世界也有崇高的评价,甚至有人誉称他为“日本的海明威”,曾二度入围诺贝尔文学奖,也是著作被翻译成英文等外国语版最多的当代作家。三岛自杀的内在主要原因也是之我在肯定方向出现了障碍,从进入二十岁之后,他一直企图摆脱同性恋折磨,而写作帮他分解宣泄了部分压力和压抑,不仅如此,他还健身塑身,渴望克服性的错位,对哲学宗教尤其是佛教的汲取,这些的种种,最后都没有令他如释负重。他用十分荒唐荒诞的方式来寻觅自杀籍口,用传统武士手法切腹再砍下头颅,其实是在向世人昭示——他完全不原谅自己!自己罪有应得。为什么呢?因为在他看来,是他亲手把诺贝尔奖送给了老师川端,这个本来他可以得到的东西,这可是他活着的救命稻草之一。况且,他本来就想死的,与他的老师川端一样——不惧怕死,也乐意赴死。一大原因之一,是因为他们知道,即便死了,他们的灵魂之我,或者说之我的符号还在。一如《导论》诗歌篇< 诗人死了>所吟: 诗人可以死 诗却留下之我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