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写大屠杀搜资料时,突然看到以色列犹太人大屠杀纪念馆的一个线上展览:《来自大屠杀的最后的信件:1943——“我离开了家里的每个人”》。觉得简单动人,推荐给大家:

https://www.yadvashem.org/yv/en/exhibitions/last-letters/1943/index.asp#/home

这个线上展包含了十个犹太家庭在二战中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由一封家书串起,而每一封家书都是1943年,写信人已知最后的对亲人说的话。

其中两封信是两个女儿写给她们父母的,最后女儿被杀害了,父母得救了。

有一封是母亲写给刚出生不久的女儿的,最后母亲被杀了,女儿得救了。

有一封写在国际红十字会的表格上,寄自于德占区。这些区域的居民不能用一般的邮政服务来与与德敌对区联系,所以信上只有很少的单词。大多数都写着:“我们很好”、名字信息、“我们希望你们也好”或者类似的话。

这些信件寄自于乌克兰、保加利亚、德国、荷兰、希腊、波兰、法国和俄罗斯。用的语言有:德语、荷兰语、意第绪语(Yiddish)、犹太人说的西班牙语(Ladino)、波兰语和法语。

每个家庭在战争期间因为各种原因亲人分离,流离失所。每个故事都让人唏嘘。

比起耶路撒冷的大屠杀纪念馆,这个线上展览更简单直接。

翻译了几个故事,给大家参考。:)

第一封信,1943年2月11日,发自柏林

“非常感谢你们的话。希望你俩是快乐的父母。我俩都很好。没有我们亲人的消息。Gerda很开心你们都好。吻。”

——妈妈,爸爸

(Erna Groeger和Arnold Korn发给孩子的最后电报)

▲ 这封简短的电报。

Erna Groeger和Arnold Korn的这份最后的电报,是发给在Matzuva(西加利利)基布兹的儿子Walter和儿媳Chava。一个月后他俩被送往奥斯维辛,最终被害。

他俩一战前结婚,Arnold很喜爱写剧本,Erna则是一位有才华的流行设计师,为剧院准备服装。在Arnold写的一出戏剧上,Erna为其准备服装,于是两人相遇了。

他们有三个孩子:Irene-Reni(1914出生)、 Gerda(1916出生) 和 Walter-Eliyahu(1918出生)。

Arnold一战时参加德军出战,并且在前线受伤。战后,一家人搬到了波兰。Arnold经营着一家男式服装工厂,雇佣着约300名员工。

一家人的生活和犹太教越来越远,Arnold是运动迷,鼓励孩子们参加运动。Reni是一个犹太运动俱乐部的成员,她玩曲棍球。Walter和Gerda是柏林Maccabi游泳俱乐部的会员,还参加比赛。

纳粹掌权后,Arnold还在经营着工厂。1938年,Reni和Julian Kadisch结婚,后者搬到英格兰并为妻子也争取到了移民许可。他们接下来还计划搬到澳大利亚。然而,就在Reni要去与Julian团聚的那天,二战爆发了,她离开德国的路被封死了。

Gerda移民到了美国。Walter则参与到Maccabi青年运动。1939年3月,他抵达以色列的土地上,也就是巴勒斯坦。

Arnold、Erna和Reni呆在了柏林。Arnold相信他在一战时曾经为德军战斗过,可以保护其免于被驱逐。1942年8月15日,Reni被驱逐到拉脱维亚。七个月后,1943年3月12日,她的父母被送到了奥斯维辛。

三人都被杀害了。Reni的丈夫Julian在战后从英格兰移民到了澳大利亚。

1941年,Walter和Aliza-Chava Mayburg结婚,他们夫妇是Matsuva基布兹的创立者之一。直到战争爆发前,Arnold和Erna都会每周给Walter写一封信。后来,电报会通过红十字会送到Walter那里。

两人最后一封信来自于1943年2月。

▲ Erna和Arnnold夫妇

第二封信,1943年3月3日,发自驱逐出境的火车上,法国

"亲爱的Berthe,已经第四天了。我现在在一辆火车车厢里。我们肯定是去往德国的,而且我也确定,我们会被送去劳动。我们大约有700个人,装在23个车厢里。每个车厢有两个宪兵。

我的孩子,我希望你们可以收到我的信。如果可以的话,把它当成纪念吧。亲爱的Berthe,我还附上了两张彩票,我没有报纸……我的孩子,即使现在远离父母,我也希望你学会如何像一个自由人一样生活。别忘记,一定要活下去,别忘记自己是一个犹太人,也是一个人。也告诉Simon,保持自由,以开放的眼睛看待事物。别被第一印象影响。要知道,你不能把一个人打开,去看他内部隐藏的思想……虚伪的、真实的想法常常混杂在一起,你一定要观察一个人如何在你面前表现。你不会在一天之内就看到一个人的虚伪和诚实。

……照顾好身体,出汗的时候不要喝冷饮……我相信,你会成长为一个善良、健康和聪明的女孩。"

——你的父亲,希望很快再见

(Aron Liwerant写给女儿的最后一封信)

Aron Liwerant在乘火车被驱逐出境的时候,给女儿Berthe写了封信,后来他在Majdanek(波兰卢布林附近的一个集中营)被杀,女儿活了下来。

Aron Liwerant和Sarah Redler都出生在华沙,1926年两人在巴黎结婚。他们有三个孩子:Berthe(1927出生)、 Simon(1928出生)和Jacques(1940出生)。Aron在一家皮革厂工作,Sarah在家做些裁缝活,一家人住在巴黎Arrondissement 20号。

法国被占领之后,Sarah害怕Aron被德军抓捕,把他“驱逐”出家,防止被抓。有两个月的时间,他在各地晃荡,最后还是回到了家里。

1941年5月14日,和这栋楼里的所有犹太男性一样,Aron被要求去本地警察局注册。Aron的姐姐Paula的老公Max Mendelsohn警告他别去。Aron这样回答:“法国人友好地欢迎了我,而且我是一个正直的人,所以我去。”Aron从警察局直接被转移走了,三个月后,他从营里逃了出来,躲在巴黎的家里。1941年11月,他逃到了法国南部所谓的“自由区”。Sarah和孩子留在巴黎。

1942年7月16日,巴黎和周围的13000名犹太人被逮捕。Sarah和她的小儿子Jacques躲在楼里的阁楼上。在Berthe出门去工作、Simon出去买牛奶的时候,法国警察到了这栋楼里。Simon告诉警察家里没人了,但警察却在阁楼发现了Sarah和Jacques。Sarah说服警察,他们并未在名单之上(他们伪造了一个文件,改用了听起来像法语的姓Liverant,而不是Liwerant)。最后警察警告她:“这次就放过你们,下次就不会这么友好了。”

Sarah决定和两岁的Jacques逃离法国首都。Berthe和Simon留在巴黎,相信法国公民的身份会保护自己。Sarah和Jacques到了南部自由区域和被占区的边境上,她的目的地是里昂,那里有家人。不过Sarah却在这里生病了,两人被带到医院,红十字会最后把Jacques带到了里昂,而Sarah继续留在了医院里。

她写信让Berthe和Simon来此处,不过在来的路上,两人在边境上被盖世太保抓住了,因为母亲用意第绪语写的信出卖了他俩的犹太人身份。不过几天后,他们被释放,去医院看望母亲。法国地下组织帮助两人到了里昂。

8月31日,Sarah被送往奥斯维辛。

Aron在被抓前有机会见到了自己的孩子。他对他们说:“我去德国,我会在那里找你们的母亲。”Sarah被驱逐的八个月后,Aron也走向了死亡。

1943年3月2日,一辆驱逐的火车离开了Gurs集中营,里面有上百个在南部法国抓住的犹太人。3月4日,火车在Drancy停下来,两天后,3月6日,囚犯被小节装牲畜的车厢,送往了Majdanek集中营。Aron就在火车上写了最后一封信。

离开Drancy之前,他把信塞给了一位铁路工人。

▲ Aron

第三封信,1943年3月17日,发自Gorna Dzumaja,保加利亚

"Nissim,我们想要你知道,我们都很好,很健康,希望你也是……

我们之前没有给你写信,因为我们不知道何时离开。他们不停告诉我们要准备好长途跋涉。

Nissim,你应该知道,他们会把我们转移到集中营,没有面包,没有任何东西,我们非常渴望面包和其他东西。他们每天只给我们300克的面包和Czorba汤。也不让我们买任何东西,如果你想来见我们,带上面包和其他东西。用你有的钱买食物……你最好不要放弃现在所在的地方。"

——Albert

(Albert Kabili写给兄弟的最后一封信)

Albert Kabili写了这封信,写给在Belitsa(保加利亚)劳动营的兄弟Nissim。

Yaacov-Jacko和Doodoo Kabili住在希腊的Kavala市区,他们的孩子有:Israel, Rachel, Daniel, Albert and Nissim。Yaacov拥有一个杂货店,在城市里还有一些房产。

1941年4月6日,德国人入侵希腊,几天之内,Kavala就被占领了。一直到战争结束,这个城镇和五个相邻的城市都是保加利亚附属的土地,里面的犹太人都受种族条款约束。他们被禁止沿着主干道行走,被禁止从事商业活动。他们的房产和商业都被标上了犹太的标签。

1942年,反犹措施更为严重:犹太人被迫在衣服上穿上一个黄色星星标志,并携带一种特别的身份卡。他们的财产被掠夺了,年轻的犹太人被抓去强制劳动。

1943年1月,40位年轻的犹太人,包括Nissim,被从Kavala带到保加利亚的一个劳动营。

▲ Nissim

同年三月,希腊北部(包括Kavala)的犹太人,被打包带到了Gorna Dzumaja,并准备驱逐到波兰。被驱逐者就包括了Kabili剩下的一家人。

Albert成功地给在保加利亚的Belitsa的Nissim写了封信,这是他的最后一封信。3月18-19日,在Gorna Dzumaja停留了大概20天左右,这些犹太人被送往Danube河边的Lom,并在此处被交给了德军。德军把犹太人分四艘船运到了维也纳,用了5-8天。然后他们又被送到了特布林卡,一到达,所有人都被杀害了。

Nissim是家族中唯一一个在战争中存活下来的人。后来他搬到索菲亚,1945年移民到以色列,住在特拉维夫南部。

▲ Albert

第四封信,1943年3月26日,发自Neede, 荷兰

"亲爱的Betty和她的养父母:

这是我写过最艰难的一封信。我们现在坐在Neede军事牢房里,这里的人还挺好,让我们做想做的事。随信附上配给卡、钱和一块手表(他们也许不会允许我带上它,还蛮新的,只坏了一点)、胸针(Maxje生日时,Eil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和一把牙刷。

亲爱的,我很开心你没有和我们在一起,我只希望在我们回来之前,你能和养父母呆在一起,他们对你很好。上帝保佑。知道你安全,这极其安慰。

阿姆斯特丹还有很多给你的东西(鞋、外套、裙子等),也许等风声不那么紧张了,你的养父母可以去那里,可以跟他们谈一谈吗?……

我亲爱的孩子,希望我们重逢的时候,都身体健康,对未来充满希望……"

—— 妈妈

(Johanna Rosenbaum写给女儿的最后一封信)

这是Johanna Rosenbaum被囚禁在Neede的时候的最后一封信,写给自己的婴儿宝宝Betty,后者躲在Eibergen。Betty存活了下来,她的父母和小弟弟Izak Michel Max(Maxje)在浩劫中被杀害。

Ephraim Izak Levie (EIL) Rosenbaum 和Johanna Frederika Suzanna Zion (Jo) 在1940年结婚,住在阿姆斯特丹。Ephraim是一名药剂师,Johanna则是一位家庭主妇。1941年8月,Betty出生,Maxje则在1943年1月出生。Johanna有五个兄弟姐妹: Julius, Solomon, Zadok, Wilhelmina和Frieda。

小儿子出生后,Johanna和孩子离开了阿姆斯特丹,到了她的家乡Eibergen。在荷兰背景的帮助下,她为Betty找到了一个栖身之所,即养父母Albertha和Jan Willem Hageman的家。Hageman是当地市政厅里的职员,是一位积极分子,为犹太人、地下党和其他有需要的难民提供假证件和食物分配卡。Betty被当成是一位远房亲戚,名叫 Elisabeth Cornelia Andriessen,父亲被送往德国集中营,母亲不能照顾她。

Ephraim则留在药店。

Johanna和Maxje躲在了与Eibergen不远的Neede。她与哥哥Julius、Wilhelmina的未婚妻Istvan Balint一起躲在那里。不久,Ephraim被抓送往Vught集中营,在Westerbork牢狱中拘禁起来。

1943年3月30日,Johanna和Maxje被送往Sobibor(一座灭绝营,位于波兰卢布林附近),并在那里被杀害。几周后,Ephraim也被送到这里被杀。Julius活了下来,Istvan也在Sobibor被杀。

1944年4月,Jan也被逮捕了,被德国人刑讯逼问。Albertha则一直照顾着两个孩子和Betty。

战争结束后,Julius来接走了Betty,1963年,她移民以色列。

▲ Johanna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