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玄学”一词殊为流行。抵是齐驱骥騄的麻将里手、抑或是翻覆云雨的商界巨擘,都颇为信赖某些超自然的力量,或捻章布子之前祈天拜灵,或新业开张之前列案焚香,大家都希冀此能达无所不妙、战无不利的境界。早些年大家管这叫“迷信”或是“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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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时代究是不同了,任何事都得安一个锦绣的名头方显得高蹈。于是乎,“玄学”一次便逐渐风靡起来,并代替了“迷信”、“手气”等下里巴人似的说法,尤其是段子手颇多的游戏圈中,更是有“玄不改非,氪不改命” 的箴言。但是呢,玄学并非大家所想的那样-------甚至可以说,如今大家对玄学的认知和玄学身的含义都是南辕北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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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呢,玄学并非大家所想的那样-------甚至可以说,如今大家对玄学的认知和玄学身的含义都是南辕北辙的。

“玄之又玄”的不一定就是命

今人的视野中,总会把“古人的”东西神秘化。之于玄学也是,动辄八卦六爻、四柱推命,似乎这个玄之又玄的“玄”字本该就是针对的就是虚无缥缈的命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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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讹传讹之下,以至于最基本的一些科普网上都言之凿凿的写着“玄学指迷信某种方法或者某个时间段内去做某件事能够必定成功”--------唏嘘于时人惫惰逐流之外,也不免对旧学传承暗生悲凉。

我们拨开笼罩在“玄学”上的“欲加之神秘”,其实它本质上就是魏晋时期产生的类哲学思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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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字滥觞于《老子》,即世传《道德经》中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曹魏时期的玄学巨擘(也是玄学创始人之一)的王弼在《老子指略》中提到:“玄,谓之深者也”。从这点看,玄学似乎是研究幽深玄远问题的学说。但事实上,所谓的“幽深玄远问题”并非三灾九难的命数,仅仅就是对其本家经典(道家)的注脚,既非神仙法术,亦非批占签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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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们大多喜好挥麈清谈【这个“麈”很多人会认成尘的繁体(塵)】,即谈性高涨时,挥动拂尘而起到潇洒出尘的姿态(就是装13)。我们今日谈玄学,也算是坐而论道,虽缺麈尾,但不妨想象其中,也算为本就枯燥的“玄学”主题,增设些微风流谈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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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名教与自然

谈玄之前,我们需要了解一些专有名词,一个唤作“名教”,一个唤作“自然”。

自古以降,玄学的主题都是在自然和名教之间纠葛不清,道者明自然,儒家谈名教。但这二者指何指焉?

简单的讲,名教不是教派,而是“以名为教”,即讲“名分”、定“尊卑”的礼教和规范。《管子·山至数》:“昔者 周 人有天下,诸侯宾服,名教通於天下。”又袁宏《后汉纪·献帝纪》:“夫君臣父子,名教之本也。”

自然则是道家的天道自然,亦是老子的“无为而治”,所谓万物生化任随其意,皆是自然而然无需干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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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任自然而孔子贵名教

很显然,名教和自然的最初立意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这个矛盾便成了历代玄学家玄谈的核心论点。虽泱泱数千年来未见定论,但我们从历史的轨迹中可以发现,玄学的发展却是经过了“正→反→合”的过程。

所谓的“正→反→合”,即魏晋时期的正始玄学;阮、嵇等人的竹林玄学;西晋时期的裴、郭玄学以及东晋时期的佛道合流玄学之间的对命题互相否定的发展过程。

彼时作为中国历史上政权更迭最频繁的时期,礼崩乐坏,战火淹云。在那个时代的玄学家们(一般指新兴门阀士夫阶层,老百姓谈吃饱,不谈玄),临深渊而难避险,便只能从思想上追求极致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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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玄学便升华了高度。本为单纯的哲学思辨,玄学家们却置身其中,希冀于辨析名教和自然的冲突,从而对标时代困境的因由。诚然,时代和眼界约束了他们的思想,但他们的玄学立意却不容抹杀----这是时代、历史付诸于思想精神上的张力,也是诸玄学家欲寻困境之出路。

  • 何晏、王弼の贵无论玄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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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

《晋书》云:魏正始中,何晏、王弼等人祖述老庄立论,以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而不存也

这话什么意思呢?就是何晏、王弼等人下了一个正命题:名教来源于自然。希冀通过自然本性去包容名教的礼仪教化,通过有无、本末、形名等哲学概念的阐述中去洞悉世界、解决问题,虽然历史已经验证验了这种形而上的二元主义并非不能解决问题,但其中对完美秩序的追求却不容忽视。

  • 阮籍、嵇康的竹林玄学

在正始玄学还在嘴上调和儒道之时,“高平陵政变”却直给天下玄学打了一记最响亮的耳光,司马氏在谋权篡位之后,依附曹爽的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桓范等人皆尽被杀,此史所谓“天下名士去其半”----连你创始人都走远了,你的命题还能立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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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以竹林七贤为代表的玄学家们便提出了“越名教而任自然”的玄学立论,公然否定儒家经义,通过这种“倡道反儒”的思想去对抗司马氏藐视礼法以夺权,谈孝治天下而维稳的丑陋嘴脸。

  • 裴頠&崇有论;郭象&独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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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頠

竹林玄学毕竟是带着偏颇的视界去反噬主题的,不免立足不稳。而西晋初年,为了纠正竹林玄学中虚无放诞之遗毒,又提出了崇儒而反道的观点;逮至元康,郭象又论证了名教即自然,将之前的反儒反道变成了看似混融无极,休戚相关的合题。

但可悲的是,随之而来的八王、石勒之乱,一如“高平陵政变”一般,又将苦心孤诣的玄学家们打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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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平陵政变剧照)

似乎玄学的发展就陷入了这种怪诞的循环之中无法超脱,但我们以今天的视野看过去,虽然亦不得其解,但似乎明白了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自然就是天道,无关于人自然也谈不上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名教就是人道,是必然为人意志而转移的道理。人道天道,不外乎就是自然和社会的关系------然则自然秩序和社会法则竟分属不同的领域,我们如何能强行杂糅呢?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人要成万灵之长,岂不又是“逆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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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学本就是枯燥的哲学,但传衍于今,却成了部分不思进取却妄图一步登天之人最后的“佛脚”,甚至于说,不轨之人更是用神话去包装玄学,并以此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为追寻至理,为仗破时代困境的玄学,竟成了招神驱鬼、看相算命的烂招牌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