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朓,南朝齐著名诗人,对山水诗的发展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在世时已经以诗而名闻天下。南朝梁诗评家钟嵘认为谢朓诗歌风格源出谢混,但“一章之中,自有玉石,然奇章秀句,往往警遒”,这是说他一首诗虽然佳句跟败笔皆存,但有些奇章与清秀诗句,往往警策而有力。

今天带来的则是谢朓的一首描绘思妇在秋夜中思念爱人的诗,这首诗全篇格调清冷,倒是正适合秋夜微凉之时,就着窗外的明月静静品读。

南朝齐·谢朓·秋夜

秋夜促织鸣,南邻捣衣急。
思君隔九重,夜夜空伫立。
北窗轻幔垂,西户月光入。
何知白露下,坐视阶前湿。
谁能长分居,秋尽冬复及。

关于这首诗的背景,应与谢朓身处当时的政治漩涡中身不由己有关,不过今天我们仍然依照往常的习惯,只是从诗文本身透露的信息来解读。

开篇两句就是一幅秋夜的清冷画面。古时的人们似乎有着一个未曾言明的习俗,似乎每到秋天的时候,女子总要为丈夫或恋人赶制冬衣,一来可以为他御寒;二来可以让他在穿着女子亲手缝制的冬衣时,从冬衣上的每一个针脚都可以触摸到她的心意。

但是促织的鸣叫,和邻家妇人的捣衣,都与我们今天的女子无关。她在想念她的爱人,可惜他身在远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徒留她一人在这家中,夜夜一人空自伫立在那月下窗前。

“思君隔九重”,南朝宋吴迈远《长相思》有“一见愿道意,君门已九关”,九关也就是九重,《楚辞·九辩》中有“君之门有九重”,而《楚辞·招魂》又有“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实际上都是说与“君”相见阻隔重重,根本无可奈何。

“北窗轻幔垂,西户月光入”,北面的窗户幔帘轻垂,而月光此时已经从西边照进房中。后一句简简单单5个字,就说明女子一直或坐或站,到了月亮沉西,天都快亮的时候还没有入睡。

“何知白露下,坐视阶前湿”,这句话还是承接上两句而来,说的是女子独坐窗前,光是看到院中的台阶都已经湿漉漉的,似乎好长时间之后才发觉原来是深秋的白露落下。这便让我们看到一个痴痴思念爱人的女子,彻夜无眠的清冷画面。

这两句大概就是钟嵘所说的“奇章秀句”了,这种神来之笔,才是体现谢朓诗文功力高深的地方。清人张玉毂说,“何知”十字,赋物最工。

最后两句,“谁能长分居,秋尽冬复及”,这是女子发出的慨叹:又有谁能够承受这一年又一年的分居呢。看似在发问,实则她的心中却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在她的心中,无论未来两地分居的日子还有多长,她依然会一直守候下去,等到心爱的人儿归返。

这首诗被收录于《玉台新咏》之卷四,按其标准属“往世名篇”的部分——这个“往世”是指南朝梁以前。清吴兆宜笺注、程琰删部版有按,“齐云:小谢已为宫体滥觞”。滥觞,可以理解为事与物的起源或发端,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当时的人们已经认为谢朓是宫体诗的肇始者了。

谢朓的才情我们可以通过古时文人在诗文中的评价窥见一斑。李白是总所周知极为推崇谢朓的诗人,也因此清人王士祯才会在《论诗绝句》中说李白“一生低首谢宣城”。 谢朓曾任宣城太守,故世人称之谢宣城。

钟嵘虽跟谢朓相熟,但他囿于当时的文学现状,以及对于其诗作传承渊源的认定,将谢朓的诗作列为中品,而非上品。也因此后人颇多不平,认为钟嵘对谢朓的评判失当,刚刚提到的王士祯就在其《渔洋诗话》中提出谢朓应列入上品。

说回到今天的这首诗,《秋夜》作为“往世名篇”,自然不与其后的宫体诗一般靡丽,而是整首诗都透露着一股清新清冷之气,真的是一首很适合在这秋夜微凉之时,在窗前月下静静品读,并总能读到让自己对诗中女子有那么一点点心疼,全诗一字不提相思,却满满的都是相思意溢出纸外。